后理帆顿了一下。
“破晓大概是半小时前,”那时,她搭著他驾驶的帆船,穿越浓雾,看著曙光透染海天。今天很难得出了太阳呢!“我处理老巴,你去准备丰盛的早餐给我吃。”
那些NUVO的七嘴八舌,让她作了判断。老巴发生意外还不到两个小时,快艇送到岸上一定会超过两小时……这事拖不得!她得立即、当下帮他作手术,才能减轻颅内出血的致命后果。
“你得快点,否则我担心早餐会冷掉。”后理帆眸光深幽地看著她。
杜雪薇一笑。“没问题。”
后理帆神情沉定下来,仿佛,他又看到那个在无国界慈善组织会议室里的杜雪薇——
“她是那个‘黑寡妇’美女!”潘恩·威尔森走出医疗舱,放声惊叹。
后理帆倚在长廊墙面,斜睨他。“还未婚,哪来‘寡妇’?”
潘恩,威尔森撇撇嘴。“吓死人了,她几乎不用助手,就剖开老巴的脑袋,手法俐落得很!我看她这一辈子很难嫁出去吧——美虽美矣……”
“巴昂没事吧——”
“我说了没问题。”语气娇柔地打断男人的嗓音,杜雪薇悠然走出医疗舱。“你做好早餐了吗?我好饿……”美眸轻眨,瞅著男人。
潘恩·威尔森笑了笑。“你好。没想到,我们会这样再见面——”
“我们见过吗?”杜雪薇歪著头,额心轻颦。
“我们见过很多次耶……”潘恩·威尔森失望地唉叫。他以为自己长得还不至于让人印象模糊。
“我真的不记得。对不起喔……”杜雪薇送上灿烂的微笑,说:“刚刚谢谢你当我的助手。”
潘恩·威尔森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也没帮上什么,倒像个多余的……”美女完全不记得他。“我先告退。”走了几步,他转头,对后理帆说:“帆船借我几天,最近终于追到一支族群的路线……”
“恭喜你。”后理帆朝他点头。“小心驾驶,别搞成巴昂这样——”
“也不错。”潘恩·威尔森挑唇。“让美女替我剖脑子,她应该就会记得我了……”自我解嘲,颔首看一眼杜雪薇,回身离开。
“他是谁啊?”直到那身影拐进廊弯,杜雪薇才开口问后理帆。
“潘恩·威尔森——社会生物学家。”后理帆答道。
“社会生物学家?”杜雪薇一脸不明白。“他也是NUVO?!”
“他不是。”后理帆靠近医疗舱门,掌握门把,推开。病床那方已拉起防护隔离帐,他静静看了—下,关上门。
“社会生物学家……你的船上需要这种人?”她还是不明白。父亲组织下的船艇从来没有不相关的人士出现。
“那家伙研究杀人鲸中的‘旅居型鲸群’,有一次大概是追得太近,遭受攻击,出了船难,被我们捞起,从此赖著不走。”后理帆牵起杜雪薇的手,迈开步伐。
“那你还敢把帆船借给他?!”杜雪薇觉得好笑又惊讶。NUVO居然扮起好人收留遇难者!“爸爸要是知道你船上有个无关紧要的家伙吃白食,一定会很生气——”
“所以我希望他赶快走。”无起伏的一句,听起来他一点也不怕父亲。
杜雪薇唇角上扬。“你一点也不把爸爸放在眼里,所以捐钱给无国界?”
“只是为了避免日后麻烦。”后理帆说道,带著她走进另一问舱房。
房里已经备妥她要的丰盛早餐。她坐人舱窗边的圆桌套椅,拿小匙子敲破蛋杯里的水煮蛋,挖了一口送进嘴里,眼睛看著窗外移动的帆桅,说:“你一点也不把爸爸放在眼里,所以收留一个不相关的家伙吃白食……”
后理帆坐在舱窗另一端的书桌前,看著海图资料,一手在笔记型电脑键盘移动著,对于她的嗓音,他听著,没作回应。好一会儿,才问:“你一个人就搞定巴昂的伤——”
“哪有什么,”她说道:“你船上的医疗舱比起我第一次出队驻扎的医院,设备齐全一百倍呢,你知道吗,那个地方的手术室闷热得要命,没电源,还有苍蝇飞来飞去,像间丛林里的破厨房……你无法想像的夸张……”
“嗯。”他应声,静静听她说。
“在那种医疗资源匮乏的地方,连处理肩难产,都得用最古老的方法——我就曾经切开一名产妇的耻骨……”她边说边切食著餐盘里的培根。
后理帆停下看资料的动作,转头望著她。
杜雪薇咀嚼著食物,红唇微合微启。“老家伙们期许我们个个成为全科医师,什么疑难杂症都要会处理。这种事情就像在做极限运动……”
后理帆撇唇。“你真不简单,雪薇——”
杜雪薇顿了一下,别过脸庞看男人。他的神情很温柔,有一秒钟,她觉得自己是在对松流远聊这些事,毕竟她和松流远工作属性相同,他们应该最能聊这些事,转念间,她赫然觉察她与松流远从无聊过这些,因为太相同,她经历的,他也经历,没什么好聊——他们竟然没有什么生活上的趣味可分享!明明他听古典摇滚,她也听,他收集骨董,她家搞古代沉船打捞……他们的共通点激荡不出情趣,真的好奇怪……
她出神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后理帆疑问地挑质。“怎么了?”
“嗯……没事。”杜雪薇摇摇头,起身走到他身边。“老家伙不只期许我们成为全科医师,更要求我们得是全才。我会的,可不只那些……”她揽著他的颈子,优雅地往他大腿上坐。
“我知道你会的不只那些。”后理帆亲吻她。她真是美极了——说起话来——那眉眼带笑、略显骄傲的模样……
“吃饱了嗯?”他问,又啄吮她的红唇。
“理帆,”她抚著他俊美的脸庞。“你会不会爱上我?”这一问,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后理帆拉远距离,瞅著她。能当真吗?毕竟她要的只是游戏……
“呵呵……”杜雪薇笑了起来。“你吓到了?”转开脸,不与他对视,她翻著他桌上的资料。“流体动力学、洋流路径、海底地形图……你要精算出宝物散落的位置——”
“雪薇,”他唤道。“你希望怎么样?”
她颤了一下——微妙的、不自知的一下——语气轻快地答:“我希望你的推算正确,早日捞起所有沉船宝物,处理掉要给老家伙的百分之五十,不被爸爸发现,否则爸爸会杀了你——”
“你希望吗?”后理帆扣住她的下巴,扭过她的脸庞,盯著她的眼,“你希望吗?”语气沉定地重复。
杜雪薇美眸闪烁,游栘了一会儿,才迎上他的视线。“我不希望——”她说:
“我不希望爸爸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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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辈子也不能得到她。
杜滨所爱的女人——海若,因为杜滨四处漂泊的不定性,转而投向那个脚踏实地、认真固守家业的后正舷怀里。他们很快有了孩子,快到让杜滨觉得可疑。杜滨以为他的东西全被抢了——妻子、孩子——暴怒地与亲如手足的好友后正舷决裂,从此没再踏上那块陆地。
十年前的船队返航,是为了赌一口怨气,去看看那个可能帮著别人养孩子的蠢蛋。算算那孩子也要十八了,成年前带走最好,他会和那个孩子做个血亲监定,然后看著后正舷错愕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