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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不同姓的女儿较适宜,她有头脑、有手腕,懂得与人周旋,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年纪虽小却已有大将之风,有时连他都会被她突生的慑人气势而震住。

  最重要的是她有品香的好鼻子,竟然能闻出「源氏香」香谱,一一点出五十二种香气的种类和出处,这才是叫他啧啧称奇的地方。

  「恭治叔叔,我很感谢你对我的疼爱,不过还是要说声抱歉,我对你个人并无任何偏见,纯粹是民族情结作崇,我很满意我的姓氏,无意背祖忘宗。

  「还有,御野、御司两个哥哥才是你的嫡生子,麻烦把石头丢向他们两个,尽管操死、累死他们,毕竟属于他们的份内之事合该万死难辞。」

  万死难辞?她存心和他过不去!西屋御野的细长眼睛冒出熊熊火花,偷偷地一瞪。他最不想做的就是接下家族事业,整日接触的除了香还是香,一室香气闻久了也会腻。

  他是正妻三个孩子中唯一对继承家业不感兴趣的,也是唯一肯接纳父亲再纳新欢的异类,因为西屋岚月比西屋宫子更像个母亲,由她身上他可以感受真正的母爱,而不是拿来和人比较,做为炫耀的棋子。

  「艳儿,你一点都不没为你母亲和御寺着想,他们很需要你。」不无埋怨的西屋恭治动之以情,希望藉此达到目的。

  「是吗?」她睫羽一掀,看向始终温婉、不发一言的母亲。「妈,哪天你没饭吃,或是受人欺凌,我会照顾你。」

  「我……」西屋岚月想说的是她不干预女儿的决定,不管最后结论如何都一样支持,但是丈夫的不平声却快速打断她未竟之语。

  「什么叫没饭吃,我西屋恭治会饿死自己的妻小吗?你要真有心就搬来日本,我养你一辈子。」他还怕养不起吗?

  他从没想过这个女儿将来也是要嫁人的,养她一辈子不见得是幸福,反而像是一种诅咒,要她嫁不出去。

  「那么欺凌呢?我发现小瓶子的身上有被毒打过的痕迹。」这点最叫她不能接受。

  「什么,怎么没人告诉我?」西屋恭治一听,面一沉的拉过小儿子,欲翻开他的衣物。

  西屋御野将视线往外调,表示不关他的事,而西屋岚月则红着眼眶把头一低,羞愧没善尽母亲之职,好好地保护儿子。

  「在西屋家,除了恭治叔叔你之外,就数宫子夫人最大,谁敢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就算说了,难保同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这是个威权式的传统家庭,有权有势的人当家,谁的份量重,谁的份量轻一目了然,一家之王常不在家,妻妾同室岂不起干戈,至少较强势的一方势必让另一人不好过,好突显自己固不可摧的地位。

  「又是那女人,她一天不闹事就不甘心?连个孩子都不放过,我绝饶不了她!」

  一瞧见儿子背上和大腿的伤痕,怒气冲冲的西屋恭治愤而起身,不顾妻子拦阻的拉开纸门,走向正妻所居住的南院。

  虽然他知道要两个女人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非常不容易,偶有不快他也会睁一眼、闭一眼的当没看见,维持家庭和乐,毕竟是他对不起正妻在先,无视她坚决反对,硬是娶进心爱女子,她会愤恨难休也是人之常情,他没立场指责她不是。

  可是这不堪的事实被人硬生生的揭开,一来面子挂不住,二来心疼儿子无端遭责,日本人的大男人心态猛然爆发,未曾思索的让怒气控制了理智,想为矮人一截的母子俩讨回公道。

  其实他也是有意做给西门艳色看,表示他为人公正不阿,绝不会让她的母亲和幼弟平白受到欺负。

  换言之,她若不在场,此事将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后不了了之,反正哪个孩子不是打大的,这一点小伤小痛不算什么,牙一咬就过去了,犯不着为了一个孩子闹得鸡犬不宁。

  「小艳,你干么挑起风波,这样你恭治叔叔很难做人。」打都打过了还能怎样,以后小心的避开不就没事了。

  「不做人就做畜生,我难得来一趟,总要留点『到此一游』的纪念。」太平静不符合她的做人原则。

  「你呀你,脾气还是那么拗,真要闹出事,我也很为难。」一个丈夫、一个宫子夫人,夹在中间的她肯定难有好日子过。

  「闹就闹吧!反正我会在京都待上一段时间,有事就冲着我来,我还怕没事做会无聊。」谁叫恭治叔叔手脚特别快,非让她住在西屋家不可,否则她不会无事生非。

  什么要将名下一半的财产过到她户头,由她来代掌西屋香铺,并要她取得师范资格继承香道大业,恭治叔叔的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精,想藉由她的力量撑起日渐走下坡的传统产业。

  近年来芳香疗法的确很盛行,市场需求量大,远景看俏,使用者也广泛的加入购买行列。

  但相对地,竞争者也跟着多了起来,人人都想抢食这块芳香大饼,资金大笔大笔的投入,齐心开发更多符合人们需求的产品,以满足广大的顾客群。

  所谓竞争者多,产品产量自然锐减,全都走向精致化,若没点头脑改变销售方式,被淘汰是迟早的事。

  有钱不见得是好事,表面上她是既得利益者,实际上却是最佳的利用对象,若是在财产分配上不如人意,说不定还有被杀的可能性……

  等等,被杀?!

  西门艳色暗暗盘算着,不动声色地以眼角看向斜躺在榻榻米上,一脚曲高的男子,心想着他稍早的警告是否指的是这回事,提醒她要小心其母的阴毒手段。

  飞来横财非好事,果真有它的道理在。

  「喂!爱找麻烦的,你看什么看,别想把我拖下水,已经被你陷害过无数次,不要再害我。」瞧她投射过来的眸光十分诡异,顿时一惊的西屋御野恶声恶气地低喝。

  她笑了笑,令人发毛。「放心,我对笨蛋没兴趣。」

  「你说谁是笨蛋,我……」他跳起来指着她鼻头准备开骂,谁知人家理都不理地直接越过他面前。

  「走,小瓶子,姊带你去看祗园祭,咱们去坐鉾车,敲太鼓,朝观光客丢糖果……」

  嗄?丢糖果?!这……怯笑的小男孩有些怔仲,不安地吞吞口水。

  第五章

  祗园祭的前身为祗园御灵会,早在西元九世纪时,当地人便制造山鉾车来祈求疫病消退,每年七月一日开始举行,为期一个月,和葵祭、时代祭并列京都三大祭典。

  而鉾车有点类似台湾庙会的花车,上面装有神轿可坐人,四周饰以华丽繁复的织锦,鉾车车顶插上象征消除疫病的长矛,十数公尺高的台车不用半根钉子,全以木材和细索组合捆绑。

  七月十五日和七月十六是前夜祭,各村将自家的鉾车和山车挂上豪华装饰与灯笼,居民们坐在车内尽情演奏祗园杂子,将气氛炒到最高点。

  只见万头钻动的人潮拚命往前挤,想看得更仔细,游客、观光客和在地居民赶着凑热闹,全怕迟了就看不到精采部份。

  夹杂在人群之中,有个特别显目的身影,身材较一般东方人高些,头戴僧侣常用的笠帽,发长过肩,灰色僧服衬托出他的鹤立鸡群。

  只是他脸上出现少见的不悦,面部多了冷意,以十分不耐烦的态度徐缓步行,丝毫不觉得吵杂的锣鼓车阵有什么可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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