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只要大贝勒肯作主?」
雍竣嗤笑。「丫头也是人,即便我作主把织心给你,也得让她心甘情愿。」
娄阳沉下眼,伸手取茶,浅酌一口。
十年旧识,雍竣不好应付,娄阳心知肚明。
京城马市竟还不能让他心动,若雍竣有意刁难,娄阳便要付出加倍代价。
「大贝勒要考虑多久。」娄阳问。
「成了,便能立即回复。」雍竣笑,却这么答。
看来,此事着急不得。
娄阳只能确定今日话末讲白,更未说死,这门「生意」一时半刻,不会有定数。
第四章
雍竣回房,看到正在整床的织心。
「你身子不适?」他走上前笑问她。「既然身子不适,还留在这做苦役?」他揶揄。
织心不答,迳自铺床。
雍竣冷眼看她忙进忙出,不再置一词。
片刻后,织心从屋外端进一盅参汤到他面前。「贝勒爷,稍后用晚膳,您先喝口参汤暖胃。」
他接过。「你——」
织心转身,从箱笼里取出净衣净裤,预备雍竣稍后沐浴。
雍竣挑眼。
织心走到房门前,唤夏儿取来热水。
夏儿端进热水,织心接过,走到主子面前。「贝勒爷,奴婢给您洗脚。」
他不动。
织心等了一会儿,只好伸手为他脱鞋脱袜,之后抬起他的腿,放在热汤中为他洗脚。
其间,她不发一语,认真专注,一眼也不瞧她的王子。
洗净两脚,织心取来干布为主子擦腿。
他研究她固执的神态,漫声问:「你不高兴?」
织心端起热汤,站起来走到门边把汤盆放在门前待夏儿取走,她还是不回话。
雍竣淡眼瞪她。
看来,她是跟他杠上了。
于是,他慢步至她身边。「怎么?又闹脾气了?」
她还是不吭声,转身回到桌边收拾茶盘后,拎着凉透的茶壶朝房门走——
「从昨天到今日,你已经第二次跟我闹脾气了!」雍竣索性放开嗓子朝她背后喊。
织心在门口站住。
他沉下脸。「现在连我问话都不回,你倒越来越会使性子了!」
「奴婢是奴才,即便身子不适,也得干活。」背着他,她终于答话。
雍竣寒着脸,第三遍走到她身边。「你是奴才?既是奴才,主子问话就该立刻答话!」
「奴婢不是不答,只是觉得不必回答。」她板着脸,平声说。
「你『觉得』不必回答?」他嗤之以鼻。「这就更可笑了!」
她抬步,预备跨出门外——
雍竣忽然伸手捉住她的手臂。
他手劲不轻,织心吃痛,眉宇间痛苦一闪即逝,又回复面无表情。
她倔强固执的神态,他看进眼底。
然而她越是如此,他就越加重手劲。「痛就说话,否则,没有人知道你痛。」他柔嗄地道,意有所指。
织心还是不吭声,更不叫痛,直到脸色发白。
她如此固执,终于惹他发火!
雍竣的脾气上来,脸色冷峻。
「说话!」他沉声喝斥。
织心不开口,不看他。
他沉下脸,捏住织心的手臂把她往自己身上拽!
抵不过他的动力,织心—个站不稳跌到他的怀里。
她开始挣扎,却没办法挣脱他的束缚,反而被他越缚越紧。
他像在跟她玩游戏,单手逗耍她小鸡一般的力气,看着她频频喘气,白皙的脸孔因此涨得通红,额上冒出一颗颗细小汗珠。
最后,她被困在房门与雍竣之间,尽管她已经挣扎得一身汗,他身上的热度还比她更高,隔着衣衫熨到了她的肌肤上。
「跟我耍脾气,」一字一句,他压低声警告她:「总得让我明白,是为了什么!」
织心大口喘气,瞪了他很久。
「说话!」他又斥她。
没得到答案前,她知道他不会放手。
于是,她终于说:「贝勒爷要奴婢出去奉茶,是为什么?」
雍竣冷笑,勒她更紧。「娄阳贝勒的用心,你难道不明白?」
「娄阳贝勒的用心是一回事,贝勒爷要奴婢出去奉茶又是另一回事!」就算难以喘气,她固执的眼眸仍执着地平视他诡谲的眼神。「请贝勒爷明白告诉奴婢,您的用意是什么?」
第一次,她勇敢地直视他霸气的眸子。
被她眸中的某种东西触动,雍竣眯眼一笑,放手。「好,那我便告诉你。为了得到你,娄阳竟然愿意拿马市买卖换你!」
听见这话,织心的心口又悬着。
「这样,我的用意,你够清楚了?」他瞪着她,无情地说。
织心脸色苍白。「奴婢虽是奴才,可奴婢是巴王府里的奴才。」尽管他的话伤人,她还是挺直背脊,凝白着脸,出言不逊。「贝勒爷可以打织心、骂织心,可是不能把织心让给其他的爷。」
仿佛她的坚持是个笑话,雍竣嗤之以鼻,反问:「给个理由,让我信服!」
「奴才知道忠于主人,」织心苍白着脸往下说:「一旦易主忠心便会败坏,不像货物没有知觉没有魂魄没有羞耻,可以任人买卖。」
「啧啧,你不但顶撞,理由还冠冕堂皇!」雍竣不怒反笑。「你的意思是,我跟娄阳把你当货品交易,让你很不高兴?」他冷眼问。
织心瞪着前方虚空,不再开口。
雍竣走到她面前,捏住她的下颔迫她抬头。「织心啊织心,」他忽然柔嗄地念诵她的名:「你口口声声自称奴才,可你到底明不明白,奴才的意思便是有口不能言、有志不能伸、有怨不能平?」
她眸子颤动,木然瞪他。
他的唇却贴到她耳畔,嗄声道:「你不高兴,就该明明白白告诉我!因为你那套奴才的理论,我听不惯、听不懂、而且根本就不想听!」话说完,他放手。
织心没表情。
他冷笑。「亏你冰雪聪明,侍候我九年,最该明白我想听什么!但你就是不肯说我爱听的话!」
她还是没表情。
「如果你老说这些我不爱听的话,那我又何必顺你的意?」他冲着她邪魅地笑。「拿你换京城马市的买卖,可是一门千载难逢的好生意。要是不高兴我把你当货品,赠予娄阳,那就说出你的不高兴,否则,我就当你愿意!」
她瞪他。
雍竣冷佞的眸也回瞪她。
两人间近得呼息可闻,可谁也不开口,直至屋内变得燥热难当,雍竣鼻端嗅到织心身上的香气,缭绕鼻端的幽香扰人,无端刺激了他的耐性!
肌肤相亲本来就是一种意志的角力,对男人而言,更是如此。
忽然,雍竣五指一紧牢牢握住她,织心吃惊后退,就被困在房内床柱与雍竣之间……
寂静时刻,织心听见自己的喘息。
「你是奴才,」雍竣的睑孔几乎压到她的鼻尖上,他黑沉的眼紧盯着她,粗嗄地道:「别忘了,你也是人。」
织心颤了—下,她困难地吞咽,拉扯了全身的知觉……
他终于放手,阴鸷的目光仍盯牢她。「给我一个好理由,不然就听从安排,认命到元王府当你的『奴才』!」
织心不动、不说话。
直到一维竣完全退开。
「我不要到元王府!」她忽然喊。
他瞪着她,等她往下说。
强忍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织心不让软弱的泪水落下。「开始是巴王府,再来是元王府,谁知奴才的下个主子会是谁?谁又知道,奴才的境遇会到如何不堪的地步?」
他没表情,只听她说。
「是,我是害怕,我是惊慌,我是心乱!」她脸孔苍白,眼神却清明坚毅。「既然贝勒爷想听,我就全都承认!可承认又如何?贝勒爷是主子,做主子当真能明白奴才心底真正的害怕是什么?或者,贝勒爷想听奴才说真话,只为了满足施舍的痛快?但对奴才而言,不管真话假话,在主子面前要说出口的话,一样都是折磨!」她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