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什么好人,妳把我想得太好了。」禄诏阴沉着一张脸,向来挂在脸上的微笑早已消失无踪。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单蝶儿报以微笑。
「妳这个傻丫头。」禄韶失笑。
他故作抵抗的心防,似乎悄悄沦陷了一角。
「那天在九皇府跟你告别的时候,我以为这辈子大概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你,现在能再见你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想……就算当个傻丫头也不坏。」单蝶儿还是笑着,只是那笑容有点苦。
「这次的危机,很感谢你出手相助,不过,这应该是最后一回吧?以后我会自立自强,不会再麻烦你了。」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得到,但她一定会努力的。
像她这种欺君的大罪人,本来就不应该奢望得到帮助,他与她继续纠缠下去,恐怕只会惹来祸端。
禄韶最好趁早与她保持距离,这才是明智之举。
她闭了闭眼,将几欲涌出的泪意逼退。
从今以后,她只能靠自己了!
第十章
「妳还真是个呆子!」
单蝶儿吃惊地睁眼圆瞪。她只是想表达自己的心意,而且,她也已经清楚表示绝不会不知羞耻地纠缠他,结果换来的是什么?
一句「呆子」!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为什么说我是呆子?」单蝶儿气呼呼地看着他,正想质问他时,却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你做什么啊?」她羞红了双颊,挣扎了几下,却被拥得更紧。
「为什么妳要来撩动我的心?」禄诏用力地将她的螓首压在自己的胸前,不让她看见他此刻复杂的表情。
一开始,他根本没打算与她牵扯这么深。
但随着相处的时间越久,他就越喜欢这个天真又冲动的女孩。对他来说,再也没有此她更有趣、更能让他如此开心的人了。
即使是一颦一笑,总能让他牵挂不己,这样的经验对禄韶来说是全新的感受。
在朝廷打滚多年,禄韶以为自己的赤子之心早巳消失,但单蝶儿的出现却证明他的心并不是消失,而是暂时被藏起来罢了。
他厌倦勾心斗角,可现实却让他一步步走向不归路,直到遇见单蝶儿为止,禄韶都不曾发现,自己已经像他最最痛恨的母亲一样,成为宫中人人敬畏的狠角色。
当他第一次见到那双清澈明亮,却又饱受惊吓的水眸时,他透过那双眼,看到了令人生厌的自己。
如果能与这双澄眸的主人在一起,是否会让自己有所警戒,不要变成和母亲一样的人?禄诏这么想着。
甚至还来不及思考,他已经使计将她牢牢锁在自己身边。
可是,她是他用计才绑在身边的人,她应该像其它奴才一样,对他唯唯诺诺,任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事实上,她一点也不怕他,虽然她老让他欺负得死死的,但她从未真正怕过他。光这一点,就够教禄韶高兴了。
随着那双眼眸对他投射出来的感觉,从最初的厌恶、到习惯、到最后演变成依赖,禄韶觉得自己像重新活过一遍。
可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或许他因她而得到救赎,但她自己的危机却步步进逼,只要单蝶儿得女扮男装一天,她就等于随时笼罩在会掉脑袋的风险里。
另一方面,禄韶的仇家也没少过,继续与他在一起,她总有一天会变成被盯上的目标,进而成为牺牲品。
所以即使不舍,他还是将她推开了。
岂料,她却这么轻易将他的努力与自制全数摧毁。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呢?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霸道啊!」单蝶儿不高兴地嘟起小嘴,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仍抡起粉拳敲了禄韶一记。
「你说我撩动你的心,可你又如何?你还不是一样时时刻刻牵引我的心情?!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跟你道别,结果你现在这样……这样的举动又是什么意思?究竟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呢?」
说到后头,单蝶儿越觉得委屈,不甘心的泪水也流淌而下。
他到底是怎么想她的?先是推开她,然后又拥紧她。她没有那么聪明,没办法理解禄诏这些反复举动下的真心。
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直到胸口的湿意强烈到令人无法忽略,禄诏才发现向来坚强的她居然哭了。
「蝶儿?」禄韶难以置信地拉开她,为她的泪流满面震惊不已。
「你、你知不知道我很难过啊……」单蝶儿哭得肝肠寸断。「你怎么可以这么坏心眼呢?一下子对我好、一下子又推开我,明明告诉我,说我们今生无缘,可现在、现在又紧紧地抱着我,我到底该怎么想才对?
你总是不让我看到你的心,可是,你又老是把我给看穿了,你实在、实在是太奸诈了……」
虽然她早就晓得在这段感情里,主导一切的人是他,而她……只能随着他的心情起舞,为他笑、也为他哭。
虽然她早就明白了,可是,她就是觉得不甘愿啊!
「蝶儿……」禄韶不舍地拥住她。他的犹豫竟给她带来了痛苦,这是禄韶始料未及的。
「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可以暂时忘记一切烦恼,忘记肩上的责任,唯有跟你在一起,我才是单纯的单蝶儿,而不是假扮皇商的罪人。
跟你分开的这几天,我一直都没有睡好过,因为我总是想着你,所以,我才强迫自己忘记你,但是……」
但是你却打破了这一切的平衡!
虽然单蝶儿没有说出这句话,但禄韶还是懂了。
啊啊,他果然还是拿她没辙……
只见他微微勾起一笑,拥紧了她,承诺道:「那么,为了补偿妳的痛苦,请我娶妳为妻吧!」
就算未来有苦有难,就让他们一起度过吧!
「你、你在说什么傻话?!」单蝶儿吓得眼泪都止住了。
什么叫做「娶她为妻」,他到底懂不懂得这当中的严重性?!
「我现在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吶,这罪祸及九族,难道你不怕被牵连其中吗?」
「既然还没有人逮到妳的小辫子,那妳就不算是罪人。」他一点都不担心,当今圣上可是他的亲爹吶!而且他一定会努力替她排除困难的。
「这,这根本就是狡辩……」她简直不敢相信。
「那又如何?我会好好保护妳,不会让妳受到伤害。再说,等我娶了妳,父皇总不会真的拿妳治罪吧?就算要诛连九族,他也得被算在内呢!」这么一想,禄韶笑得更开心了。
「你、你……」单蝶儿哑口无言,他怎么能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啊?!
「我说过,我可不是好人。」禄诏仍未止住笑。
看见他笑不可抑,单蝶儿觉得自己活像是落入陷阱中的小虫,可不知为何,她居然非常愿意落入他的圈套。
即使那代价会令她粉身碎骨,她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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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皓月当空,又是一日过去了。
单蝶儿披了件外衫,走出自己的闺阁。
屋外月明星稀,季节已益发靠近夏至,因此天气不兔有些闷热。
虽然夜里看不到百花齐放的美景,但眼前夜萤竞飞的景象,说明了现在早已不是哥哥失踪的初春了。
自宫中偷出设计图已经十天了,禄韶暗中雇用的铸金工匠也不眠不休工作了十天。距离皇上所给的期限只剩下不到两天,现在却连金算盘的主体都还没制作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