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暖捧着药,细心呼气吹凉。只要能让爹爹安心读书,就算要她一辈子日晒雨淋摆摊干粗活儿,她都甘之如饴。
「爹,这帖药是药铺大夫推荐的,说是明目效果奇佳,喝个几帖试试,到时候您去应试时,就不会再看不清楚字了。」
见女儿孝心呵护,裘任禁不住心头一酸,眼眶湿润。
「ㄚ暖……」
「来,赶紧喝了吧,再凉就苦了。」她捧上汤碗。
倏地,裘任老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裘暖吓一大跳,连退三步,手中汤药差点全洒了出来。
「爹?!」裘暖错愕至极,惊道:「您……您哭什么呀?」
她知道爹爹不是太喜欢喝这些汤药,但没必要这样「激动」抗议吧。
「爹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爹真的很希望在有生之年能见妳有个好归宿……」裘任呜咽。他年事已高,已不像年轻时那般在意自己的仕途了,现下他只怕误了女儿终生。「如果可以连带抱到外孙,那就更好不过了……」
「女儿又不是要出家,没必要哭成这样吧?」裘暖以衣袖抹去裘任老爹的眼泪,天真又贴心地笑着安慰。「好好,我的好爹爹别哭了,这样好了,等您考上之后,女儿立刻就嫁人,可好?」
「万一爹这辈子都考不上呢?」裘任老爹没信心道。
「不会的,在女儿心中,爹是全天下最会读书的人了!您肯定会考上的!您不是说过有志者事竟成吗?像您这么努力、这么认真、这么全力以赴,总有一天,皇上一定会像发现戚卫然那般,也发现您这个人才的。」裘暖生性乐观,凡事积极向前,对已认定的人,自然也是掏心掏肺,倾全力鼓励支持。
裘任垂下眼,显得很没精神,也没自信。因为科举考试日渐逼近,他内心忧惧重蹈落榜覆辙,自然灰心丧志。
做女儿的也看出了老爹爹的心思。
「爹,您不是想要女儿嫁人吗?」
恢复做爹的斗志,是傻女儿的责任!
只要爹爹能开心、有信心,什么瞎话她都可以掰出来。
「您想想,只要您考上科举,在朝当了大官,女儿自然不必在烈日下再卖煎饼凉水,而且也会有钱买胭脂水粉了,到时候每天华服美钗穿戴上身,变成倾国倾城的绝世大美女,就会有一大票富贵人家的公子登门求亲,排队来抢着娶女儿呢,您说对吧?」她笑眼弯弯,拿自己的幸福当饵,勾勒一幅美丽的远景,企图重振老爹爹的自信心。
「嗯,有道理!」
裘任果然受刺激,只见他信心大振,满布皱纹的脸上,再度闪动耀眼光辉。
「为了我的ㄚ暖一生幸福着想,我裘任一定会拚尽全力,考上今年的科举,这样妳明年就可以准备嫁人了!」美好的人生规划,莫过于此。
裘暖笑开,捧上汤药。
「来,喝。」
裘任充满斗志的五官瞬间纠结。
「苦啊……」活了一大把年纪,最无法克服的就是喝这些苦汁。
盈盈瞳眸带着无法拒绝的乞求。「喝嘛,为了女儿的幸福……」
「好,再苦也干了!」裘任老爹爱女心切,很有魄力地抢过汤碗,一口喝尽。
裘暖微笑点头,接过汤碗的同时随口提醒道:「对了,爹爹你可别忘了答应过女儿的,考上科举之后一定要做的一件事哦。」
「什么事?」
「就是如果您有机会在朝中碰上戚二爷,记得要替女儿索一份他的亲笔题名哦。」
咦?裘任老爹愣住。
「妳……还没死心啊?妳可是未来要嫁人的黄花大闺女哪……」
「嫁人归嫁人,喜爱戚二爷归喜爱戚二爷,这是两码子事。」她舀水洗碗,说得理所当然。
不妙,按这样下去,她未来的夫婿非跟戚卫然这号人物「争风吃醋」不可了!裘任思忖道,才刚喝完药又觉得苦了起来。
或许……他应该更努力考上科举,在朝廷挣得一官半职,然后直接替女儿上戚家求亲还来得实在些!
第二章
「你确定真的可以见到戚卫然?」
「嗯,非常确定。」
「你怎么知道他会在这里出现?」
「我消息灵通嘛。」
「可我们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
「快了快了,应该就快到了,再等等,不会骗妳的。」
裘暖和小卫蹲在城门边,汗流浃背,托腮等待着。烈日当头,两人脸颊都被晒得红通通的,活像熟透的红桃。
自从三日前,小卫约了见面,今天一收市,裘暖便急忙忙收摊赶着小驴车前来,才知道原来小卫是要邀她来「看」戚卫然。
「但我听说三个月前,戚二爷就被派去看察边境几个都城的救火设施了,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现?」裘暖还是有疑惑。
「他今天就会回到临安了。」小卫老神在在,愉快吃着裘暖特地为他留的煎饼。
「不是说要去半年吗?」
据她之前的听闻,戚卫然至少会有半年不在临安城内。所以这段日子,她一有空闲,就会特地留意城里大小动静,深怕戚卫然不在,城里万一不幸发生不可收拾的大火,那可就惨了。
「事情进行得比预期顺利,再加上皇上有事召他,所以就先秘密回来喽。」小卫理所当然道,塞进最后一口饼,再喝口凉水,心满意足地呼了口气。
「既然是『秘密』回来,为什么你会知道?」裘暖不解。
对一般老百姓来说,除非是官府特别重要的活动,平常他们是很难打探得到这些官爷们的行踪。
「呵呵,就跟妳说了,我消息灵通嘛,而且我认识戚二爷身边的跟班小豆子,记得吗?」
「所以是小豆子告诉你的?」
「呵……算是吧。」
裘暖偏着头,更疑惑了。「但小豆子应该也跟戚二爷出差去了吧?怎么能告诉你?」
「嗄?」说得也是。「就……飞鸽传书嘛。」
「飞鸽?」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是呀,这只鸽兄可不是盖的哦,自从我一年前开始养了牠,牠可争气得很,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帮我带到消息。」小卫笑嘻嘻。
「你还自己养鸽子?」裘暖微讶。
「这件事说来话长……」小卫叹口气,说戏般的夸张表情。「这都要从一年前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只全身血淋淋的鸽子掉到我的头上开始说起。我还记得当时我看见了──」
远方赫然一阵尘土飞扬。
「啊!是不是来了?!」
裘暖惊呼一声,打断小卫才要血泪登场的「无敌信鸽大复活」精彩故事。
小卫跳上驴背,远眺正朝城门方向疾驰而来的一群快骑。
「是了是了,是戚二爷他们没错!」小卫大喊。
「真的?」裘暖紧张又兴奋,同时有动作。「得赶快拿『家伙』出来才行……」她迅速伸手从驴背上的布袋里,取出一卷字轴。
小卫跳下驴背,同时拿出预备好的花巾,准备蒙住自己的脸。
「妳那是什么?」小卫疑惑问裘暖。
「你在做什么?」裘暖同时问小卫。
什么跟什么?
原来两人都预藏了「家伙」,就等着戚卫然出现时,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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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他赶太多天的路,头昏眼花了不成?
越接近城门口,四、五座快骑逐渐缓下疾驰的步伐。
马背上,戚卫然傲然挺立的身形迎着风,眉峰紧蹙。骄阳刺目,他黑眸微瞇,透过强烈的逆光,想再确认眼前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