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让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杨万里把汤药放在了桌上,走到了萧子灵的床边坐着。「你还好吗?」
「我想还要有两天提不起气。」萧子灵苦笑着。「好疼啊。」
「我请大夫看过了,只是皮肉伤,修养个几天就没事。」杨万里看着萧子灵说着。「得会儿乖乖暍完了药,我给你买块糖?」
「神经,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萧子灵哈哈笑着,可才笑没两声,就疼得龇牙咧嘴的。
「你该感谢那人下手不重。」杨万里叹着,转身把药捧了过来。「我一颗心都停了。」
「她是趁我不备。」萧子灵勉强坐起身,接过了汤药,喃喃说着。
「还说,明明就是学艺不精。」杨万里忍不住又是叹着。
「再打一次我才不见得输。」萧子灵皱着眉头把那药一仰而尽。
「晓得她师出何门?」杨万里接过了空碗,就是问着。
「峨嵋。」萧子灵说着。「可江湖上峨嵋的高手不多,不晓得她是哪位。」
「我只晓得她不好惹。」杨万里说着。
「女人都不好惹……对了,我们怎么换客栈了?」萧子灵看着四周的摆设,好奇地说着。
「这三天官兵是每间客栈民房都搜,跟得太紧。我几乎是每天都得换客栈……」
「还好我们先搬出古记的客栈了,不然只怕会连累到他们。」萧子灵叹着。
「……已经连累到了。」
萧子灵看着杨万里,睁大了眼睛。
「在路上我曾经想要借古记的店面避避,可沿路的古记人都早给抓个精光。」
「……怎么会……」
「所以我说她们不好惹……你想去哪里?」
萧子灵才刚想要下床,就给杨万里拉了住。
「救人。」
「怎么救?」杨万里问得冷静,可看萧子灵眼眶登时泛红,也随即软下了语调。「你别这样,我给你想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萧子灵看着杨万里。
「给我点时间吧,我又不是诸葛亮。」杨万里嚷着。
「……古月他还没事吧?」
「……」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萧子灵有些着急了。
「我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但是现在只怕整个北方……不,整个中原都晓得了古记的小当家被抓的消息。」
「他……他们打算对他怎么样?」
「我不晓得,只知道至少是死罪。」杨万里说着。「你晓得,北方的朝廷一向判的是重刑。」
「至少……他才十六岁!」萧子灵低声喊着。
「可他犯的是通敌。」杨万里说着。「按例是凌迟……萧子灵?……萧子灵!」
只见萧子灵眼睛一闭,竟然就是向后倒去。杨万里简直是给吓坏了。
「……该死……」怀里抱着萧子灵,杨万里只是无奈地叹着。
◇◇◇
砰砰砰!
砰砰砰!
「谁啊,这么早叫门……」门房揉着眼睛,勉强从床上爬了起来。才三更的时候,公鸡都还睡着呢。
砰砰砰!
「来啦来啦,真是的……」
「谁在撞门?」
温柔乡里的男人睁开了眼睛,女人柔软的臂膀都还挂在他身上呢。然而,自年少就在战场上生活的男人,一丁点声响都能让他惊醒。
黄河边的封城里,虽在战线之旁却已是平静数日,没有大事不会有人半夜撞他的大门。也因此,在男人惊醒的时候,就挪开了女人的手臂,下床穿靴了。
「这么晚了,别去了……」女人低声嘟囔着。
「我去看看,你继续睡。明早再走。」
「喔……」
从房门走出的戴云,已经整了装、梳了发。
虽说身上没有穿着战甲,然而却还是随手带去了他的长枪。
当他大步走到门口时,他的门房正与来人争执着。
「有什么事情明早再说吧!」
「耽搁了两个时辰,有什么事情你赔得起吗!」
「什么事?」戴云沉声问着。
「……天哪!将军!对不住对不住!他说是个旧识,找将军救人来着……可现在才多早,就算砍头也是正午的事情……」
「戴云!认得我吗!」
一把就将门房推了开,来人就自己硬闯进了戴云的将军府。
来的不只是一个人,他身后还跟着三个同样忧容满面的男人。
「王掌柜?」戴云睁大了眼睛。
来的正是古记的王掌柜,而以他的身分、辈分与跟戴云先前的关系,如果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他是不会自己来见他的。
「……快,快请进!」戴云连忙就是把人请了进来,接着就是吩咐门房叫管家起床。「让人在书房准备点心热茶。」
王掌柜四个人,都还风尘仆仆。
只见那四人在古记的身分都不低,戴云虽说如今已经不在古记,然而这四人他可都是见过的。
「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办法,我不会来找你。」王掌柜低声说着。
「……是古月出了什么事吗?」
「没错。」王掌柜说着。「北方的皇帝遇刺,火军的军机又被盗,这两件事连在一起,古记根本逃不掉。」
「……古月现在人呢?」
「在北方朝廷手里。」
「天!」戴云忍不住站了起来。「他们对犯人……」
「所以我们来求你!」
「……我手上军力太薄,就连强渡黄河只怕都有问题。」戴云皱着眉头。「当务之急还是先救人,他们有没有说怎么样才肯放人?」
「没有。」王掌柜说到了这里,就是忍不住流着泪。「我去求杜扬将军让我见见少爷,可是……一见到了少爷,我这老头子连心都要碎了……呜……」
「……水牢之刑……可少爷的腿上又有伤……」另外一个人本要帮忙说着,可是说到了后头就也是跟着泣不成声了。「那水牢又脏又臭,也没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什么十年……少爷就连十天也撑不过啊……」
「十年之后放人,本都是森森白骨了。」戴云紧紧握着拳。
「……所以我们来求你。」王掌柜哽咽地说着。「少爷按例是凌迟,可如今却是被囚水牢。他们一定要什么,他们一定愿意换的,可是……可是杜杨不肯跟我说。」
「……要跟谁他才肯谈?」
「……他说他要的东西,只有几个人才给得起。天下排行前一百的高手,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计取天下的智多星。」
「……我晓得几个人,我们马上就去找。」戴云连忙说着。
「我们已经找过了……」王掌柜说着。「我们第一个就是找上蝴蝶山庄的两个庄主,而两位前辈……」
「……她们怎么说?」
「两位前辈说……他们要的东西,她们还不能给……她们还没有办法做决定……」王掌柜颤抖着声音,就连音质都有些变了。「都什么时候!什么事情还没有办法决定!……所以,后来她们说,就让事情这样吧……就让事情这样吧?这是什么意思?事情到了这样,她们就决定撒手不管了?」
「……王掌柜……」
「可是,她们让我来找你。她们说你可以。所以,我们就来了。」
「我?……好,我就去见他一面,听听他的条件。」戴云说着。
见到了古月,戴云的心也碎了。
烈日曝晒下的古月,只有脖子以上的地方是离开水面的。他的身体被绑在木桩上,浸在水牢里已然要有五天的时间。
「古月……古月?」谷云尝试着要从岸边叫他,然而古月却始终没有张开眼睛。
「他还活着吗?」戴云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了。
「没有人晓得。」杜扬说着。「这十年,我们不会过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