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累,但是他甘之如饴。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一连七天的会议都在台北举行,康佳瑀说过可以到这里吃免费的午餐,袁英于是厚着脸皮天天来报到。
便当不是他主要的目的,的确太油,份量也太多,他从事的工作根本不耗体力,实在无法像她一样有绝佳的胃口。
可是,他还是勉强自己全都吃掉,因为她说,他应该胖一点。
「你胃口愈来愈好了呢。」看他解决掉整个便当,学她的手势,啪啪两声俐落地用橡皮筋束好纸盒,她有如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奇地喊道。
「是啊。」他难受地摀着发胀的胃,再多吃一口,恐怕就要吐了。
「我看你好像很闲,每天中午溜出来这么久,你该不会……失业了吧?」康佳瑀疑惑地问。「如果失业了,你千万别客气哦,便当反正有剩,你就多带一个回去当晚餐,省一顿是一顿。」
「我没有失业。」不过也差不多,因为他正考虑要把工作辞了。
「像你这样不务正业,不会被开除吗?」
「这几天我是来开会的,早上已经签到,下午晚一点进去没关系。」
对他而言,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以往参与研讨会,他总是最早到、最晚走,休息时间结束,也不曾因别的事逗留。
「哦,原来如此。」
「康佳瑀。」
「嗯?」
「有件事我憋在心里很多天了,可不可以冒昧地请问……」
「知道冒昧就别问。」她凉凉地抛出一句。
袁英被她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谁都知道「冒昧」只是一句客套话,提问者通常不会被拒绝,这算是基本常识吧?
「骗你的啦!瞧你那副呆样,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不是林志玲,不怕你做身家调查。」
「那,妳为什么不找别的工作,工地,很辛苦哪。」
「因为钱赚得快、赚得多啊。」
「妳很需要钱吗?」他紧张兮兮地追问。
「谁不需要钱啊?袁阿呆,你是古早人吗?不对,古早人也需要钱,你是原始人,老实招来,你是山顶洞人还是北京人?啊!你该不会是爪哇人,难不成……你是东非猿人?」
「我不是猿人。」袁英狼狈地说。
从小到大,总有人对他开类似的玩笑,唉,姓「袁」就这点麻烦啊!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像现代人?我知道,你一定是披着人皮的猿。」
「我知道钱很重要,可是,赚钱的方法有很多,妳可以选别的,这种粗活是男人在做的!」他用激动的语气喊道。正常情况下,他是不会这样跟人说话的。
瞧他那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康佳瑀不禁觉得好笑。她转着灵动的眼,发现角落里有一张桌子。
「小猿,我问你,你是不是男人?」
「当然是!」他回答得可认真了。
提点他。
「好,那跟我比腕力。」
她把方桌抬过来搁在两人中间,把手肘撑在上头,朝他使了个眼色。
袁英一时搞不清楚她这么做的用意,只能呆呆地照做,伸出长臂勾住她纤细的手腕。
「猿猿,你要使出全部的力气哦!不然可是会输的。」康佳瑀善良地提点他。
袁英压根不相信自己会输,光用眼睛看,就知道两人的体型差距有多大,可是,等到双方开始较劲,他的脸色立刻大变──康佳瑀轻松地冲着他笑,他的额角却开始冒汗。
「你没吃饭吗,小猿?这样不行哦。」
袁英大受刺激,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试图压倒她,可是,他的手腕不听使唤,逐渐往施力方向的相反处倾斜──
终于,他的力气难以持续,被她扳倒在方桌上。
袁英尴尬得满面通红,男性尊严荡然无存。
「你看,我赢了,既然我的力气比男人大,为什么不能做男人的工作?」康佳瑀扬着胜利的笑,怡然地欣赏他满脸的挫败。
「就、就算妳力气大,也用不着这么辛苦,天气热,这里又没有冷气吹,妳会中暑的。」不管怎么说,一个女孩家在工地出没总不是好事啊!
他那不知打何而来的激愤又出现了,康佳瑀眼中闪过一抹调皮,决定好好戏弄他一下。
「我会到工地来卖命,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她低垂着头,营造一个凄楚的假象。
「我就知道!」袁英咬着唇说道。
康佳瑀暗暗好笑,这家伙,真不知道他知道些什么!
「其实,我的家庭很复杂,连同我在内,我家一共有八个小孩。大姊、二姊和老四是同一对父母生的;老三、老五是另一对父母生的;老七和小弟才是我爸妈亲生,至于排行老六的我,是一个父母不详的弃婴。」
「天啊!」她这番意外的「告白」,让袁英整颗心揪紧了。
「多年前一场意外事故,夺走我养父的大哥、二哥以及他们妻子的生命,于是养父母只好领养大哥、二哥的孩子,一共五个,八个孩子之中,只有我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这样你就了解,我的处境有多艰难了,唉──」她加油添醋地胡说一通,末了还加一声做作的叹息。
「好可怜。」袁英眼眶泛红,觉得自己该死,逼她说出这么难堪的事,分明是在她的伤口上洒盐。
「我不想依靠别人,我想自力更生,你能明白我的痛苦和无奈吗?」她蹙着眉,抬起头,一脸愁云惨雾地望向他。
然后,她难以置信地把嘴巴张成O型──
袁英哭了。
那个身高至少一八七、年纪至少三十岁,看起来是个大男人的人,居然哭了!像个孩子般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喂喂喂,袁英,小猿,你哭什么啊?」康佳瑀无措地望着他。这下可好,她要怎么安抚一个哭泣中的男人?
「好可怜……」他兀自抹着直直落的眼泪。
「喂,你别哭呵,刚刚我是骗你的啦!」她手忙脚乱地拿出擦汗用的毛巾帮他抹泪。
「妳骗我的?」他用带泪的眼直盯着她。
她被这双坦率的眼睛盯得浑身不对劲,懊丧的感觉登时爬满心口。
真是罪恶,她不该欺骗像他这样善良无害的老百姓,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信以为真啊。
不过,他也真是的,干么这么好骗?以往对人说起这段「身世」,别人总会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少盖了」,没有人会像他一样。
「妳是骗我的,那,妳不是弃婴喽?」他急切地追问。
「不,我的确是弃婴。」只是很少有人相信,她也没料到自己会在这么意外的情况下对人坦言。
听她这么一说,他的眼泪又来了。
「唉,你先听我说嘛!」康佳瑀搔了搔头,打算从实招来。「刚才我跟你说的大致上是事实──我们家有八个小孩,其中有两个是爸妈亲生,只有我是捡来的。」
「这跟妳刚刚说的没有不同。」他悲伤地抹着眼泪,为她凄凉的成长史。
「问题是,爸妈对我很好很好,我们姊妹、姊弟之间的感情也好得不得了,从小到大,我要什么有什么,根本一点都不可怜。」
袁英定定地看着她,眼泪无论如何都止不住,他判断,恐怕此刻她所说的才是谎话,因为不忍心见他为她而落泪。
他无法不为她心痛。
「你要相信我啊,小猿,我真的过得很幸福,甚至,我常会感谢当年亲生父母不要我,我才能到现在这个家庭来,爸妈对我真的非常非常好,自从收养了我,一直没能怀孕的妈妈连续生了老七和小弟,爸爸常说我是幸运星,我们父女俩感情好、默契足,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又如何?」他心痛的眼神让她跟着难受起来,这误会,非澄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