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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荏苒,百年已过,但种在月教教徒心中的恨意却从未消退。已成为国教的日教想建造亘古未有的祭坛,这对残余的月教教徒而言,正是替被邪魔化的月教以及被屠杀的月教信徒雪恨的最好机会;他们要将月教的敦义以及仪式不着痕迹的刻画在日教引以为傲的祭坛上,每当日教信徒向此祭坛膜拜时,也同样在对月教臣服。

  七十七,是月教圣书的章数,也是月教信徒朝月亮礼拜的周期;同心圆,则是月神手中的法器;精密的测量设计之下,将祭台中心的凹槽放满水后,每天的月轨都一定会倒映在水面上,这也是月教的仪式之一;甚至,他们更将祭坛命名为「明台」,这份不共戴天之仇将永远被无知的白露国人味唱下去。

  在见不得光的一百年之中,月教的本质已经不是从前的安详与和平,而是充满了仇恨的邪恶与偏激;曾几何时,存活下来为了平反月教冤情的教徒们,竟演化成了日教口中的邪教,失去了当初的纯净信仰。

  回到此刻,观看着月教仪式的,不是别人,正是白露国的国王──旭日。

  旭日二十五岁时接下王座,他的父王被喻为海王;在海王当朝时,白露国的渔业遭逢瓶颈,白露国人赖以维生的鱼群因海水洋流改变而迁徙栖息地,一度无法找出捕鱼地点的渔民失去经济来源,生计面临危机,同时也牵连到整个国家的运作。就在此时,智慧过人的王在海上居留了一个月之久,和渔师们研究风向、洋流、海水温度的变化,终于找出新的渔场,更集众人之力写出记录白露国西岸洋流潮曲的经典,在位期间更多次改良渔船结构,将国家的渔业引导至高峰期,因此得名海王。

  旭日的父王交给他一个和平的盛世,告诫他要爱护人民,要视民如子,但海王却没有教导旭日应该如何抵御外侮,所以当异族来犯,旭日才惊觉自己除了爱民,其它什么也办不到。

  有一个这样强大的父亲,对旭日而言就好比一座高山压在他的身上,不分日夜,让他透不过气,备感压力。他努力的做个称职的王,不贪恋权势,不沉迷美色,每天看着朝阳升起,他都感谢老天赐与这个国家太平,但为什么却总是不时的听见臣子们在缅怀海王的年代?那是一个不平静的年代,天灾人祸不绝如缕,为什么臣子们怀念的是那样的一个年代?

  「如果海王陛下在世,这样的小事他一弹指就能做出决策。」

  「不只这样,海王陛下总是在下决策前就已经顾及四方,有了周全的对策。」

  海王两个字像是一把尺,每当他高坐王座上处理朝政之事,底下的文武百官皆以那把尺默默地比较着;他永远不及那伟大的父王,他做的决策永远无法满足大部分人的期望。小时候躲在母后怀里看着父王被众人包围,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引领着众人的目光和关心,那样的父王是他所崇拜的,将来有一天,他也会成为那个人群中心的人物,被簇拥着,讲出的每一句话,都有人记载下来;转眼间,他成了王,但事实却和想象不同。

  旭日看见那些望着他的人眼底都印有他父王的影子,记载他说过的话的人,也许会在纸上批评他的无能,而不是替他歌功颂德;一想到这,他就无法自拔地怨恨起优秀的父王,甚至处处猜忌,心生疑念。但他不愿。

  旭日命运中的另一个重要角色出现在十八年前。

  体弱多病的王后生下了皇室的继承人,虽然是个女孩,但王公大臣们似乎不以为意,认为女王一样能够治国;也许是因为他的女儿拥有一双罕见的蓝眼珠,那双如同海洋一般的瞳仁让臣子们忆起了海王。他的父王虽不再有形体,但他的影响却从未消失,反而更深更深地加诸在他身上。每当他注视着自己的女儿,在心底深处的角落就会有一个声音,在催眠着他:「这个女孩,是父王转世来和我抢夺王位的。」那声音时大时小,试图摧毁他和女儿的亲情,然而旭日却无能为力,因为他害怕。

  永昼出生,举国欢腾,他们称她作海神之女,意味着她将来也会像人民怀念的海王一般才德出众;原本聚集在旭日身上的目光渐渐地转移到了永昼的身上。臣子们督促永昼学习,教导永昼所有成为王应该有的知识,无论她能否负荷。这些举动,看在旭日眼中,只感到羞辱。他知道,他们迫不及待要创造出另一个海王,取代他的位置。

  五年前,边疆乱事起,邻国的王撕裂了属于白露国的和平,大举入侵。已经有百年未曾接触战争的白露国就好比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丝毫没有反抗之力。旭日在朝上听着从边疆传回来的战事一天比一天扩大,距离首都的距离愈来愈近,同样也慌了手脚的大臣不断催促着王,尽快想出对策,否则将会招致灭国的悲惨命运。眼看着战事不受控制,百姓生灵涂炭,有些大臣又不禁怀想起海王的干练,对现在的王心生不满。旭日愤恨地想着,他的父王并没有经历过战争,除了海,他还知道些什么呢?就算是父王在世,也不见得能打胜仗,就算是他父王,也不一定能扭转这恶劣的情势。

  所以,那些不在其位者,凭什么断言他不如他父王?

  但说什么都是白费,仗,是一场一场的输了;将士,是一个一个的牺牲了。白露国已到了势穷力竭的窘境,旭日除了白了一头黑发,就只能继续做个仁厚的王,替人民心痛罢了。

  就在此时,敌人提出和亲的条件,说只要将宓姬送往黑沃国与黑冑战君成婚,战争就可停止。听闻这个消息,全国上下皆激烈反对。要将他们的海神之女赠与敌国,简直如剐心头肉那般疼痛,但王座上的旭日,却悄悄地、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旭日,还有这个国家,都已走投无路,他不愿这个国家毁在他手上,他不愿作千古罪人,如果牺牲永昼能保住这个国家、保住他的王位,有何不可?再者,他也想看看那些将永昼当作海王再世的王公大臣失去最大希望时,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到头来,他们会发现,白露国的王终究是他,是旭日。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送走了永昼,停止了战争之后,这个国家并没有因此而恢复以往的荣景,气氛反而像是举行国丧般地低迷,宓姬不在了,连同的将这个国家的灵魂也带走了,教身为王的他,要如何自处?

  王后病倒了,因再也见不到心爱的女儿。在护送永昼离国的队伍即将出发的前一个夜晚,枯槁的细手从病榻的纱帐中伸了出来,不偏不倚地指着旭日,王后悲怆地喊着:

  「你!就是你!把我的女儿送走,把她驱逐出境……因为你害怕她!就如同你害怕你父王!」

  王后尖锐地说出了他的心声,毫不留情地撕开他那张伪善的面具。从那天起,旭日就变了,应该说,卸下了伪装,露出真正的自己。

  无心朝政的他找上了月教的秘密敦主。他要报仇,他要杀了那个在五年前一手挑起这一连串战事的黑冑战君;至于杀人的刀,他会送至黑冑战君的枕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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