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你?」晨光缓缓眯起眼,变得凌锐无比。「我讨厌你?」
「是的。」琥珀反抗似的把头昂得高高的。「现在,你看著我有什麽感觉?你一定是在心中偷偷笑我……」琥珀倏地闭上了嘴巴,她震骇的发现,她这辈子绝对忘不掉晨光此刻的表情!
「你真的惹我生气了!」晨光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显得特别冷冽,冰冷得可以将已经冻结的空气割裂般。
「你居然敢这样贬低自己、欺负自己?你再说一句『我讨厌你』试试看,我绝对会重重的打你屁股一顿,我现在快要生气罗!」他一本正经的说。
「你不讨厌我?」这也不能怪琥珀会怀疑,曾经有一次,她和一个与她情投意合的男人交往了一阵子,没想到两人在发生亲密关系後,那人发现她不是处女,又获知她腹上疤痕的真正原因後,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琥珀没有因此而哭泣,她只是将自己的心灵锁了起来,在没有人能触及的角落或是暗夜时分再一个人饮泣……若不是司马炎尘及石榴玉等人不时跑来「骚扰」她,恐怕她将伤得更重。
但这一回,她很清楚的了解一件事,如果晨光的态度和先前的那个男人一样……那麽,她将会没有感觉……因为,她真的真的会死心的。
「奇怪,我为什麽要讨厌你?」晨光大感诧异,语气中没有半分的虚假。
「你是我见过最美、最好的人。」
琥珀终於露出一丝笑意,「你知道吗?我婶婶说得正好和你相反,她说我简直令人厌恶。」
「她嫉妒你。」晨光简要地分析给她听。
其实,琥珀也明白这一点,那段在张家寄人篱下的难过日子中,白珍珠恶主母的眼光始终是对她杀伤力最强的利器。
「也许她知道我叔叔爱的始终是我妈妈,一个做妻子的人是无法忍受这一点的。」即使那对夫妻再相敬如「冰」都不能。
「听说,我爸爸、妈妈、叔叔在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段三角关系。爸爸学的是艺术,因而认识了是人体模特儿的妈妈,稍后,叔叔也对妈妈着了迷,妈妈还被曾祖母指责是狐狸精,想用钱打发她离开,叫她别来迷惑她的孙子。
「後来,爸爸不顾一切和她私奔,我们才定居在香港,然後,直到我被警察救出来,回到张家居住,可我的存在,让婶婶必须天天面对我,这实在是一种心灵上的折磨。那段日子我真的很不好受,婶婶不停地排斥我,我忍到十八岁一满就逃家了。」琥珀尽量轻描淡写的叙述。「那段日子真是一个难忘的经验。」
「你後悔过吗?」晨光很好奇,单身女孩在外面闯天,可不轻松。
琥珀用力摇摇头。「不!我到现在都不曾後悔过。」
「现在你叔叔来接你回去了。」晨光道:「你想回去吗?」
「我——想,」琥珀迷惘的承认,「可是,我回去做什麽呢?叔叔说曾奶奶病了,想见我一面……说不定他只是骗我的,他们之所以要我回去只是想继续羞辱我……我好怕!可是,叔叔并不是这种人,我……」她的心好矛盾喔!
难怪她会怕,当年的谩骂早在她的心灵深处留下永恒的创疤。
晨光了然的点点头,大手不停爱抚她的长发,想用他无私的宠溺慰藉她受伤的心灵。
第八章 沉痛
神爱世人,
而他……却只爱她一人,
明知这种行径有违天条,
可当她命在旦夕,
他却有破釜沉舟的心情--
他要生生世世守候她身旁。
「原来她跑去和那些妓女、人渣住在一起了,还更是适合她。」
白珍珠从丈夫那里偷来琥珀的电话号码及住址,心中的算盘不停的拨著,眼神流露出既恶毒又贼滑的神色。
在张家熬了多年,她早就决定不靠丈夫,因为,丈夫根本不如钱财来得可靠!日後她要独得张家的财产,这样才不枉她纡尊降贵的嫁给张万千这个暴发户。
下午,医院紧急通知病人家属立即赶过去,因为,张老奶奶已经陷入弥留的状态。
张万千还没有赶来,所以,只剩白珍珠留守在病房。
更无聊!
要她盯著一个老太婆,看著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算知道老太婆已经不可能对自己怎麽样了,但与她独处,仍挺令人毛骨悚然。
为什麽是今天?讨厌!医院干嘛先行通知她嘛!不然,今天下午她就可以和情夫小郎一起消磨一段美妙的时光,唉!更是的。
正当她在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时,病房外响起一阵敲门声,然後门打开了,进来的居然,是张万千……还有琥珀!
「你……你来这里做什麽?」白珍珠「唰」的一声起立,嗓门尖锐且毫不客气的怒骂道:「滚出去,小妓女!」
琥珀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不痛不痒的道:「好久不见了,亲爱的婶婶。」
「你……你、你带她来做什麽?」白珍珠气得差点没心脏病发作。
她没想到张万千竟这麽笨,主动带外人来和自家人抢财产?
「奶奶要见她啊!」张万千理所当然的答道。他不想理睬妻子,迳自走到床边,示意琥珀也一块过来。
「奶奶病胡涂了,你怎麽也跟著一块儿胡涂?」白珍珠一副狰狞的泼辣样,此刻,她已顾不得所谓优雅贵妇的形象,使劲的想把琥珀推出病房。
「嘿,你做什麽?」後一步跟进来的晨光急忙冲上前稳住琥珀的身子,有点生气的看著这名粗鲁动手的中年女人。
生气?哦!原来这就是「生气」的感受,似乎有一股气闷的感觉,将他的胸口涨得满满的,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琥珀来到床边,凝视床上老人家那张枯瘦灰暗的老脸,止不住的酸意全泛上心头。
在很小的时候,爸爸便常以怀念的口吻叙述老奶奶的种种事迹,他们一家人虽然从来不曾回来过台湾,也从来不曾与台湾的亲人互通讯息,可是,琥珀总喜欢把这个当奶奶想像成一个成日笑口常开、慈眉善目且皱纹堆满脸的白发老婆婆,一直到她终於来到了张家,才发现……事情完全不像她想像的。
「曾奶奶--」清清喉咙,琥珀又喊了」遍,「曾奶奶、曾奶奶?」
她连续唤了好几回,老奶奶那双皱巴巴的眼皮终於撑开一条细缝,罩在氧气罩中的嘴发颤的开合着。
「可以把氧气罩拿下来吗?」张万千立刻向站在另外一边的医生问道。
「不可以!」白珍珠抢著回答,她现在怕极了这个死老太婆会说出什麽惊人之言,那可是会损害她的权益耶!
「可以。」医生拿下氧气罩後,便先行离开病房,让病人和家属做最後的道别。
「曾奶奶,是我,淑利啊!」好奇怪,为什麽她的喉咙会被梗住?她并没有哭也不会哭了啊!
「淑利……真……的是……你?」此时突然清醒的张老奶奶,呼吸不觉急促起来,看来这是光返照的现象。
琥珀默默无语,只是用力的点点头,握住她的手。
「我……要跟你道歉……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淑利……」
当年那个身心饱受凌虐的未成年女孩儿,离家出走後能过多好的生活?为什麽那时候她不肯多想想,狠是硬下心肠不管她的死活?老奶奶的心中充满了海恨。
「别这样说,您要多休息,等身体好一点……」琥珀也後悔了,志什麽自己的心意改变得这麽晚?为什麽她不肯不早点过来看看老奶奶?
再怎麽说,他们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