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跑得好远好远,就算他想追也追不到了;可为什么他眼前仍旧充满她纤丽的身影,鼻间仿佛还嗅得到她馨香的气味?
她真的离开了吗?应该是的,她都跑了啊——
但……这种身边、心里、脑海尽是一个人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他分不清,也说不明。
他呆呆地站在雨中,任雨丝打湿了一身。
第七章
回到家,舒适的、现代化、人性化的家。江少则躺倒在沙发上,四十坪的大房子,精美的装潢,多少人的梦想,但为什么如此安静,静得他……感觉寒冷。
取出空调的遥控器,他打开暖气。现在是初秋八月,傍晚六点,太阳还是挂得老高,晒得人头晕眼花。
而他居然在这样的天气里觉得冷。
是不是病了?相思病!多可笑的病,原来像他这样被称为花花公子的男人,也会有害相思的一天。
偏偏,他真的觉得孤单到寒冷。
才一个礼拜前,这里到处充满欢笑,他趴在沙发上嗅闻着,仿佛还能闻到宣嬛身上那股柑橘般清新的气味。
他们曾经热情地在这张沙发上拥吻,然后……他走到厨房,摸着流理台;那一天,她第一次到他家,就在这里,他们疯狂地做爱。
他隐约还能感觉到她修长的腿圈紧他腰的那股狂热和劲道,他们两个人一起登上了天堂。
紧接着……
叮铃铃,门铃声响起。
江少则懊恼地扒梳一下头发。「烦死了,到底是谁?」
他不得不中断那美妙的回忆,走过去打开大门。
一张和江少则有八分相似的面孔迎了上来,不过年纪却足足比他多了二十五岁。
江少则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父亲大人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啊?」
来人居然是友爱医院的院长丰凯。
「父亲找儿子难道还需要理由?」他真的跟江少则很像,不论容貌或声音。两父子都不是英俊型的人,却别具一股惑人的魅力。
每次看到丰凯,江少则心里都五味杂陈。光看他们的外表,就不得不赞叹遗传的奇妙,血缘啊……他身上流着这个不懂得负责任、也不会负责任的男人的血。
哪怕这个男人有钱有势,将给他的事业带来无上帮助;但想起这个男人对家庭的看法和态度……他还宁可自己的父亲是像他姨丈那种,一个平平凡凡的蓝领,常年挂着憨厚的笑,每天下工第一件事就是回家,亲一下老婆,然后跟孩子玩投接球,把孩子扛在肩上,学怪兽一样呜呜乱叫。
那样的家才是他的梦想,不求富裕,只要一家温饱,只要充满笑容,一切足够。
「当然不需要理由;欢迎光临,父亲大人。」他移开身子,让丰凯进去。
「我知道你无法原谅我,当年的事,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和你妈那时都太年轻,以为爱情就是一切,真正结婚后才发现,我们错了。虽然因为了解而分开,你母亲让你成为你大姨和姨丈的儿子,但据我所知,他们是很好的父母,对你也是百般呵护,我实在不明白,你哪来这么深的怨恨?」
「我想你搞错了,我从来不恨你和妈妈。」江少则觉得很可悲,这就是他们一家人的德行,永远弄不懂关键点在哪里。丰凯是这样,他母亲亦同,现在……想想宣嬛的离去,不也说明了他在情路上的愚蠢吗?
「那你为什么一看到我就是这种态度?你来台湾,我也尽力照顾你了,还是你认为我还有没做好的地方?」
「你对我很好,父亲,以一个上司、一个教育者而言,无疑地,你是完美的。」
「那你应该感到满足啦!」
江少则嘲讽地哼了声。「是啊!如果我只是你的下属,我会很满足,可惜我不单纯是一个下属,做为你的儿子,我认为你是个不及格的父亲。」
「也就是说你仍旧恨我……」
江少则挥手打断他的话。「听我说完,父亲,我真的不恨你。相反地,我为我们两个人感到可悲,我们都不懂得什么叫亲子伦理、家庭观念,我们是如此地相似,永远以自己为出发点去考虑事情,你跟我,就像镜子的两面。我不恨,但我厌恶自己居然跟你如此相似,像我们这样的人,一辈子也做不到一个及格的丈夫、一个好父亲。」
丰凯按着胀痛的额角。「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你想要什么,就直接点说吧!」
「我但愿自己能明白、能做到,可惜我跟你太像了,很多东西我隐约能理解,比如看着许未跟秦晴,我很羡慕他们互相信任,携手相助的感情,可当我自己去经营一段感情时,我却做不到那样的互信互谅,最终,为了避免误己又伤人,我想我最好打一辈子光棍。」
丰凯还是不明白。「什么时候爱情变成这么深奥的哲学了?你想爱就去爱,跟宣小姐说清楚不就好了?个个都像你想这么多,我想这世界上不会有人结婚了。」
丰凯不懂江少则心中的彷徨,倒是江少则明了了丰凯的来意。「原来父亲今天来是为了我跟小嬛的事?」他跟宣嬛的交往有这么多只眼睛关注着,他还真不晓得呢!
「宣小姐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你如果真喜欢她,就应该把握。」
「把握后呢?像你跟妈妈那样轰轰烈烈地结婚,再迅速地离婚?」
「你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你们一定会离婚?」
「事实是,她已经发现我是一个不懂如何负责任的男人,我无法给她安全感,我们走不下去,分手了。」所以他身边再也不会有那个伶牙俐齿又顽固,公事上严肃、私底下却热情如火的小女人。他曾经拥有她,可惜他的愚蠢让他失去了她。
是不是他应该支持她去找周又贵,如果他一开始不阻止她去找人,他们之间的感情就能延续得长一点?
或者他该对刘筱莉腹中的小孩多点关心,这样她就不会恼他不尊重生命?
又可能……该死,他所想的一切办法都是治标不治本。真正能让她留在他身边唯一的法子是……向她求婚,让她嫁给他。
但说爱容易,许诺……尤其是许一个他自己都没把握能做到的诺言,这跟说谎有什么差别?
他不想骗她,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想欺瞒的人就是她。
「父亲,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怎样就能怎样的,而且,拥有这种想法也太自私,很抱歉,我做不到。」江少则重新拉开大门。「不好意思,我还有事,你喜欢的话可以在这里待下去,我要出门了,再见。」
「少则。」丰凯唤不回他坚持离去的脚步,只是无奈地长叹。「到底是谁说我们父子像的,哪里像了?」他身为一名医院经营者,最看重的是利益,为了全体利益,可以牺牲少数权利,但江少则……根本就一根肠子通到底,连点弯都不会拐。
很多事情要学、要做了才知道,没有认真去做过,就说自己不行,那才叫不负责任吧!
丰凯真是头疼,他这样一个精明的经营者,怎么会生出像江少则这么木头的儿子?他们父子俩也就那张脸长得八分像而已,至于性情,根本是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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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隆笑得很开心,长这么大,大概就数近半个月以来日子过得最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