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见,当然不晓得,你都不知道,他瘦了好多呢!”
小心翼翼地看顾着她,却忘了,要照顾好自己,这样的心意啊……
她有些心酸。
开门声传入耳畔,她侧耳倾听,那轻浅沈缓的脚步声……“雍?”
“嗯。”来人低低应了声,看了眼桌面上的食物,对护士说:“你先出去吧,我会照顾她。”
护士放下汤匙,然后是关门声,她听到塑胶袋的声音,闻到炒饭的香味,再次喂入她口中的,已经不是医院里生冷难吃的食物。
“你做的?”
“我想,你吃外面的食物,应该也吃腻了。”他淡淡说道。
这男人,怎能这样宠着她?明明气极她的质疑、明明照顾她已快精神透支,却还费心下厨为她张罗食物,一丁点都不舍得亏待她。
她伸手,摸索着他所在的位置,他主动拉来,放在他脸上,她一寸寸梭巡,以指掌温习记忆中的温雅俊貌。护士小姐没骗她,他真的瘦了好多……
胸口阵阵酸楚,她想起护士小姐说过的话:一个男人,一颗心,一辈子的不离不弃,你都得到了……
耳边,传来幽幽沉沉的叹息,然后,她被收拢入怀,那里,有她最熟悉的暖逸气息——“对不起,我早上太冲动了。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迎曦,我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是美好的,我不要把生命浪费在无意义的争执上。”
她沉默了半晌,伸手抚上被纱布阻隔的脸。“这张脸,是毁定了吧?”
她身上,缠裹着数不清的纱布,包括脸上,情况有多严重,她看不见,可医生换药时,他看得见。
他绝口不提,从不说有多难看,但是她可以由凝重的气氛中感受到。
她实在不想让他看见这么糟糕的她,从前就已经担心平凡的她,入不了他看尽绝色的眼,而现在——她苦涩一笑,现在可好,连担心都不必了。
仿佛由她微颤的指尖,感应到她波动的心绪,他用力握住她的手。“不许胡思乱想!”
“你得承认,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我们,不可能回得去从前。”即使现在的他能接受,但长久下来呢?风雅出众的他,要如何和这样的她站在一起?旁人的目光、现实环境的一切……没那么容易克服的。
“是,很多事情不会和以前一样,我也不要求一切如常,但是迎曦,我爱你,只有这点和以前是一样的,不会变。我知道要呵护这段感情,会比以前更艰辛,但是只有这一点没变,那才是最重要的,对不对?”
爱?他说,他还爱她?爱这样丑陋的她?
“不要哭,迎曦,你眼睛有伤,不能哭。”直到他温柔的安抚,她才知道泪水已染湿包裹在眼上的纱布。
“宝贝你乖,要相信我,好不好?”他搂着她,轻轻安抚,温柔得几乎揉碎了她的心。
“我知道你心里的恐惧,发生这种事,没有人坚强得起来,但是我们还有未来,为了我们的幸福,你一定要做到,好吗?”
“可……可以吗?”她哑声问。他们,可以有未来,有幸福吗?
“可以,只要你想,就可以。”他执起她的手,在她仍不明所以时,指间套入一抹冰凉。她先是困惑,三秒后像是领悟了什么,呆怔住。
“我决定霸道一次,就不询问你的意见了,反正我决定了算,等你出院我们就结婚,不许你摇头,我不接受拒绝!”
她张口、闭口了半天,还是发不出声音来。
“有个东西,是在我们交往三个月时,去法国忙发表会顺道买下来的。那时,就已经打算求婚时,再将它送给你。”她膝上,被放上一只方盒,他将她的手放在方盒上,由着她摸索。
他的声音持续传来。“原来,你还记得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从来不晓得你心里有那么深的不安,你该早些让我知道的。迎曦,永不凋零的玫瑰,我送你一朵,承诺我们爱情的永远,你再也不必时时担心它枯萎。”
指掌顺着盒内物品的轮廓游走。“它,是一枝玫瑰花吗?”她摸到盛开的花瓣,摸到枝叶,也摸到细腻的纹路雕镂。
“嗯,水晶玫瑰,流光灿灿,很漂亮,就像我们的爱情一样。”
她小心翼翼合上盒盖,捧入怀中。
如果真能如他所说,那她这辈子,就没什么好求的了。她的男人,他的爱情,他的不离不弃……她真的可以相信他吗?
“不要……离开我……”终于,她卸下强撑起的武装,释放出恐惧与脆弱,一遍遍轻喃:“我好怕失去你,真的好怕……如果哪一天,你不在了,只剩我一个人,我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把你找回来……”
“不会的,迎曦,不会的。”他俯下头,一遍遍亲吻她,也一遍遍许下承诺:“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会放任你一个人无助哭泣的,不要怕……”
他拥紧了她,深吸一口气。“如果哪一天,我真的不在了,那也绝对不是不要你了,而是——”
“什么?”
“不能再要。除非我已死去,再也回不来,那么,就不要再找了,自己好好把日子过下去。”因为,她再也找不到。
她没来由地一阵寒颤,更加抱紧他。
这时听到这句话,竟觉不寒而栗,胸口隐隐透着不安……
他们都没料到,这句话会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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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以雍失踪了。
在给了她承诺、勾勒出未来美好的远景后,她选择了相信他,投入他所编织的幸福网,而他,却失踪了。
毫无预警。
她心焦如焚,每天都活在恐惧中,担心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最终却是等来另一名女子,宣告他再也不属于她,宣告着他的——叛离。
她不愿相信,如果他要走,在意外发生之后、在她状况最糟糕的时候,他都可以走,不会等到现在,更不会在给了她那么美的誓言后,才来叛离。
骗人的对吧?那个女人骗她,说什么秦以雍不爱她了,却又不忍心伤害她,所以不愿亲口告诉她……
他要她信任他,所以她信任,无论旁人说了什么,都再也不怀疑了。
他说,他会永远陪在她身边。
他说,等她出院他们就结婚。
他说,送她一朵永不凋零的玫瑰,承诺他们爱情的永远……
他说了那么多、那么美的承诺,怎么可能假得了?
所以,她会等,好好地照顾自己,等待他。
院方安排她动手术,因为她幸运地等到有心人士捐赠的角膜,她可以有一双完好的眼,等他回来,她要好好地看他。
手术相当成功,重见光明那天,却见不到她最想见的身影。
他究竟去了哪里?
她一天天地等,总以为下一刻他便会出现,一如以往地搂住她,笑她大惊小怪……
但是没有。她从希望等到失望,从热切等到心凉,他没出现过,连只字片语,都没有。等到最后,她开始心慌,脑中无法控制地冒出太多假设……
她想起,他同时也说过,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那也绝对不是不要她,而是……不能再要她!
这一句话,重重敲击在心口,她再也无法冷静,无法安于等待,她发了狂地寻找他,顾不得未愈的伤口,家里、公司、他常去的每一个地方……
当她又一次,体力不支地昏倒在他的住处,醒来后,人回到医院,眼前所见,是那名带来秦以雍背叛消息的女子,她说,她叫季向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