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棋冷笑两声。“就凭我是你的夫君。”
夫君?
一时间,巴哥呆住。
这名词,过去她从未思考,更从未在她心中停留过。突然听见“夫君”二字,不但刺耳,感觉更是莫名的怪异。
“怎么?舌头被猫吃了?”他桃眉。
“我犯了什么错?你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巴哥只好问他。
“犯了什么错?”定棋脸一沉。“到现在你还敢问我,犯了什么错?!”
“那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还嘴硬。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分?懂不懂府里的规矩?身为贝勒府的少福晋,却在厨房里跟下人一起喝得烂醉如泥,简直就是恣意妄为!”
巴哥垂下眼,心底却不服气。
“遑论你的身子才犯过病,单是身为主子,非但不知检点,体统尽失,这就犯了大错!”定棋指责她。“像你这样,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贤良淑德,为我分忧?要如何主持内务,持家兴业?”
“可是你说我只要做好福音,就绝对不会为难我!”她反驳:“你还说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夭妻,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对我要求这么多?”
“因为这是你该做的!”他沉声斥责她:“既然身为贝勒府少福晋,你以为可以半点责任都没有,可以胆大妄为、恣意放纵、随心所欲?!”
巴哥没吭声,对他的责备却不以为然。
“你还有一夜的时间,好好反省!”定棋突然站起来,准备离开。
“你对我不公平!”巴哥突然对著他的背大喊。
定棋站住。“不公平?”他转身,沉声问。
“对!”巴哥握著拳头,鼓起勇气说:“你根本不想娶我,可是却要求我做一切符合你规定的事!可见你并不把我当人看,我只是你府里的一件摆饰品而已!”
定棋瞪著她。
然而他阴沉的眼神没吓退巴哥,今天她已经豁出去了!
她接著往下说:“好吧!既然我嫁给了你,那些无理的要求我也遵守了,这些日子我已经尽我的能力,很努力的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了!”她的语气激动。“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底有多郁闷、多难受?你凭什么对我命令这么多、规定这么多?我又不是傀儡、又不是玩物,我有感情、有思想、有知觉!为什么总是我在勉强自己,顺著你的心意、符合你的喜好?这种日子,总有一天会把我给活活闷死的,现在,我连一天都不想再过下去了!”对着他,她大声地一次把心底的话吼完。
喊完之后,她心情也舒坦多了。
“讲完了?”定棋问。
“讲完了!”她瞪他一眼。
定棋走回来,在她面前站定。
巴哥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说服自己一步也别后退,免得灭了气势。
“讲得很好嘛!表达得非常完整。”他淡笑。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吟诗。”他忽然道。
她不吭声。
“昨天,本来我气的想把你吊起来,好好痛打一顿。”不管巴哥眼睛瞪得多大,他接著说:“不过看在你居然会吟诗的份上,只是罚你关在房内三天,好好反省而已。”
他居然说,把她关在房内三天只是“而已”?
她气的只差没两眼冒火。
“你会吟诗,那么你也会写字了?”他问。
“我当然会!”她气的用口水喷他。
定棋闭上眼睛,然后张开,看得出他在用力忍耐。“好,既然会写字,那就每天抄一遍‘女诫’,抄足十日,总共十遍文章。”
“什么女诫?”她倒吸口气,气急败坏。“我才不要——”
“如果你答应,从现在开始就可以离开屋子,跟从前一样,随意自由进出。”他说。
听到“自由”两字,巴哥到口的话就卡在喉头。
“怎么样?既然你喜欢吟诗,肯定不会讨厌写字。”定棋嗤笑,然后凉凉道:“所以,在房里关足三天三夜,或者抄书,你可以选一样。”
巴哥瞪著他,咽了口口水。“好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考虑半晌,她选择对自己有利的。
定棋觉得好笑。“好,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走出房门了。”
松了口气,巴哥立刻跑到屋外深深吸气,脸上这才有了笑容。
定棋也跨出房门,到她身后。“我听说,你额娘是蒙古巴林部的姑娘?”
巴哥转头瞪他。“你在跟我说话?”
定棋眯起眼。“难道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巴哥一愣。“啊,说得也是噢!”她打哈哈,紧张的咬起下唇。
惨了,地对那个格格的身分完全不了解,要是穿帮就糟了!
“我听下人说,你告诉过他们,那些诗是你额娘教你的。你额娘既然是蒙古人,何以教你背汉人的诗?”他问她。
“那是因为……”巴哥吞吞吐吐的。“噢,对了!因为我额娘喜欢读汉人的书,所以才会教我背汉人的诗。”
“听来有道理。”他沉眼注视她。
“什么‘听起来有道理’,本来就是事实。”转身背著他,巴哥不自在地撤谎。
他绕到她面前,忽然问:“这么说,你会说蒙古语了?”
巴哥僵住。
然后,她低著头匆匆说:“我、我额娘没教过我,所以我半句蒙古语也不会说,半个蒙古字也不认得!”
他瞪著她,看了好一会儿。
片刻后,他悠悠说:“也许,过一阵子,咱们也该回京城省亲了?”
巴哥心口一跳。“是、是呀,我也已经好久没见我额娘、阿玛了!”她笑著,脸色却发白。
不等定棋再往下说,巴哥抢话问他:“对了,刚才你说的什么‘女诫’,我要上哪儿找书来抄啊?”
“一会儿,我会叫察哈达送到屋里给你。”
“噢,那我就等察哈达给我送书了!”嘻嘻哈哈地说完,巴哥转身跑进屋内。定棋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转身离开。
“好险,刚才要是他再往下问,我答不出来就惨了。”定棋走后,巴哥一颗心才定下。
虽然他没再多问自己,可巴哥已开始忧虑。
她还能在这贝勒府里住几天?
刚才得到自由,她高兴的心情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是回到街头,免不了又要过挨饿受冻的日子了。
虽然在这贝勒府里,人人都尊称她一声“少福晋”,可巴哥心底清楚,她还是街上的小乞儿巴哥,从来就不是什么尊贵的少福晋!
要是身分被揭穿,恐怕连乞丐都做不成了!
这桩婚事是皇帝指婚,她犯上的,还是欺君之罪!
到时候,定棋会拿什么眼光看她呢?
想到这里,巴哥的心情就突然灰暗起来。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人生当乐直须乐,现在餐餐都有大鱼大肉吃,我应该要及时行乐,开开心心的,何必想那么多呢?”她喃喃安慰自己。
她不能去想未来的事。
因为一个街头小乞丐,本来就是没有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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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义,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祗,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
一路抄到这部“女诫”第五专心篇,巴哥终于忍不住把笔给扔了。
“这是什么鬼文章?”她气呼呼的骂:“凭什么‘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义’?小春,你瞧,这书里写的,是不是不讲理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