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寂寞……
梅应朗工作到三点时,停了下来,想回房间看看某个应该回来补妆的千金小姐。关掉机械转身,他发现胡子和小侄女的表情怪怪的。「怎么了?」
「小蜜回台北了。」
梅应朗猛然往外走,边卸着手套。胡子急忙叫住有些慌张的他:
「阿朗!她提前完成工作,两点半就回去了!」
梅香洁也点头,证实胡子所说。「冯小姐有进来跟你打招呼。」
「可是我没听见。」慌了!看见他们两个的表情又怪怪的。「怎么了?」
「冯小姐不让我们叫叔叔。」
梅应朗的表情一片空白,他呆愣了好半天,好像不知道该做什么。总算,他凭本能走回磨砂机重拾中断的工作,拚命地工作着,想让情绪跟以往一样只在心湖沾一下便过去了。可是……心却不允许……
你这猪头笨蛋大白痴!我不会再乱动你的生活圈子,可以了吗?!
反正你不想掌握你的幸福,我也不能强迫你。
梅应朗的眼睛在剌痛着,心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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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人去楼空,看着高楼下的灯火,冯蜜突然有一种不真实感。
「妈咪……」声音好撒娇,娇得像是一个只有两岁大、跌倒了还需要父母亲抱起来亲亲小腿的女娃儿。「没有哇,人家想念你跟爹地嘛,想听听你们的声音嘛。」手机那头传来一阵阵的笑语喧哗,这让孤身一人留在公司跟财务报表缠斗、今天又跟情人大吵一架的冯蜜更觉寂寞了。
「哪有。人家的声音哪有怪怪的……真的吗?还是很好听?」听见爹地按捺不住思女之情把手机抢了过去,柔声哄她开心,她咯咯娇笑着:「是世界上仅次于妈咪第二好听的声音,对吗?人家最爱爹地了……哪有怪怪的,没有啦,你们不要回来啦,人家没有心情不好。人家只是……」
拿着手机旋动座椅,看着对面办公大楼,八点半了,还有零星的灯光。
听着定居香港的双亲不断追问爱女的近况,旧事重提地希望她搬到香港陪爸爸妈妈,让爸爸妈妈陪她到处走一走,如果工作太累就减量。爹地妈咪就生她这么一个女儿,他们希望她过得开心,但不希望她累坏自己,因为他们是生她出来疼的,不是生出来帮人作牛作马。
冯蜜听着听着,一时间心里所有的委屈全都涌了上来,泪水滴滴答笞的滑落下来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伤心。她万般委屈地问着双亲:
「为什么他们只看到我的背景,看不到我的努力?我明明好努力的……」抹抹泪水一直溢出来的眼角,不可思议地惊呼:「天哪!我居然在自怜,我耶!冯蜜耶!为什么我要自怜呢……」
然后就无限感伤地哭了起来,并听见双亲在香港某宴会现场人仰马翻;她想孝顺一点,不要哭了,可是泪水止不住,因为她实在忍太久太委屈太难过了。冯蜜边哭边抽面纸边问出一个很令人伤心的问题:
「妈咪,为什么大家都讨厌我?为什么她们都不喜欢我……为什么呢?」自怜饮泣中,听见电话那头的双亲命人订机票、准备车子,他们要即刻回台北。「不用了,你们不用回来了,我没事—一」然后泪水突然像倾盆大雨般地落了下来,声音支离破碎,完全没有说服力。
电话那头的双亲心急如焚,转眼已经上车赶往机场,赶着回来呵护成年后第一次向他们哭诉心中委屈的爱女。听到双亲的慰藉,冯蜜悲悲切切地说着:「我知道你们很爱我,可是……如果我不是爹地妈咪的女儿,你们还会爱这样的我吗?」面向玻璃帷幕,抽抽噎噎地哭着。
无意间瞥见玻璃窗上自己的容貌,惊呼了一声!为什么她要把自己哭成丑女人呢?玻璃窗上映着一张丑死人的脸孔,冯蜜皱眉,手机早已结束通讯,因为她的双亲已经上飞机赶回来陪伤心欲绝的爱女了。
痛痛快快地向双亲哭诉一顿之后,她还是很难过……难过得要命……
「警卫室吗?对,我是冯蜜。」吸了下哭得暗哑浓浊的鼻端。「可不可以帮我看看餐厅的李妈回去没有?如果没有,麻烦您请她上来收碗。对,告诉她我洗好了,请她再提一桶上来。」
虽然难过得要命,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真的好难过……
「白秘书吗?」看到一位妇人提着一只水桶上来,冯蜜对她点头,请她进来,并指指隔壁房间。「研讨会什么时候结束?你以为我会难过到忘记丰登商银的事吗?不可能。星期一就是十八号!你等我一下。」遮住手机,紧张问着从隔壁房间走出来的人:「干净吗?这次我只花半个小时而已。」
看着水桶里面的六个碗。「很干净。照这样洗就可以了。」
「哼,我就不信有我冯蜜做不来的事。」得意地握拳。「谢谢你。」一度被击垮的斗志渐渐死灰复燃,妇人离开后,继续盯人。「大堂哥的意愿到底是什么?如果他只有这么一点能耐,那——」
一阵差不多等于是精神错乱的脚步声,又跌又滑又撞地从空荡荡的长廊外传了过来。她跟情人吵架,这么伤心断肠都没有崩溃了,冯蜜正想看看是谁抗压性那么差,居然工作到捉狂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撞开来,再来就是一个很惊慌的声音:
「小蜜!你一—」找人找到简直快崩溃,大堂哥的脸探进办公室隔壁的小房间,然后突然愣住。「你在干嘛?」
「我看到大堂哥了。」冯蜜结束与白秘书的通话,腾出双手加紧练习,务必利用各种空档以便尽早一雪前耻。啾一眼摊倒在门板上的虚脱男,皱眉问着:「是爹地妈咪叫你过来的吗?」
一想到他这个宝贝堂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十个铁定得陪葬,大堂哥就吓到差点心脏病发。
「我爸跟叔叔他们四个,穷紧张什么呀……」大堂哥喘着气把高背椅子推到小房间门口坐着,就近监控,自己顺便倒着堂妹的养生茶来喝,并翘起二郎腿瞄瞄眼睛哭肿的好胜小丫头。「你怎么啦,谁给你气受啦?」
「你啦!」
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天、天地良心!我可是第一个赶过来关心你的人,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丫头!」
「丰登银行的事,你到底怎么打算做?如果你被个人情绪影响——」
「你当你大堂哥是什么人!你给的资料,难道要我照单全收,我不必查证盘算一下吗?万一哪天被你这丫头设计了,我不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低头喝着还不错喝的茶饮。「我知道你忠心,是家里的防火墙,大家遇到疑难杂症习惯丢出来,反正你这鸡婆丫头会帮忙看着。但不能老靠你一个人看东看西的,留点时间谈恋爱。」看看她哭红的眼。「自己躲在这里哭什么哭,台湾没人给你撑腰吗?还有我们四个在呢!谁欺负你了?」
「哼。」冯蜜委屈地吸一下鼻头不想讲。「那大堂哥决定怎么做了?」
「丰登的呆帐多了一点,不过吃下他们,一次到位,胜过以后无数次小购并,是不错的盘算。保证金已经缴了,这下你放心了?盯得真紧。」
「你要拿下控股权,我才会放心。」对恶狠狠瞪她的大堂哥扮鬼脸,顺便吐吐舌头。「如果大堂哥顺利拿下丰登,有了战功,UCT那边要拱你上去就不是太大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