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钢,你的唇角动了。”他要伏钢说这番话时,必须让外人看来像欲盖弥彰。
“哪有?!”伏钢否认,他觉得自己做得真好!
“有。”
“我也看到了,你真的动了。”皇甫小蒜站在穆无疾那边。
二对一,伏钢败。
“再来一次。”
“……很好呀,我还瞧见他在穆府花园里骑马奔驰。”
“再来。”还是不行,神情太生硬。
“……我还瞧见他在穆府花园里骑马奔驰。”
“再来。”
“……他在穆府花园里骑马奔驰。”
“表情该再冷凝一点。”
“什么叫冷凝,听不懂啦!”说什么狗屁绕舌话!
“凶一点啦!”皇甫小蒜变成穆无疾的释义人员。
“娘的!我还瞧见他在穆府花园里骑马奔驰,顺便从马背上跳下来,空中 翻滚三圈再安全落地啦!”伏钢蚁一般的耐心立刻被消磨殆尽,中气十足吼起来。
“好,就这样。”穆无疾给了他掌声,非常满意。伏钢说起谎来就该是这种德行,带些别扭及说谎时快露馅般的粗声粗气,他要的就是这样。“伏钢,别忘了今晚回去多练几遍,练熟些。”
伏钢暗蠕了几句粗话,但也只能认命一路默背这句明儿个得派上用场的词儿回将军府去。
“他行吗?”皇甫小蒜对伏钢的表现倒不如穆无疾那样满意,觉得破绽百出。
“他如果太行才会让那群家伙生疑。伏钢现在这种像说谎又不像,却又听不出虚实的态度最好。”他本来就不奢望伏钢做到多好,太完美反而显得做假。
“要是他坏事怎么办?”
“伏钢很值得信任的。别瞧他一介武夫,他恐怕是全朝廷里唯一真心关心社稷大事的人。”为了国泰民安这四字,伏钢说什么也会卯足全力办好他交代的事。
“当官真辛苦,老得你阴我我阴你。”她有感而发。
“当大夫也不轻松呀。”他要对抗的是朝上腐瘤,她要对抗的则是攸关生死的病魔,两者都是棘手之事。
见她从方才就在吃东西,表情不是陶醉于食物美味的模样,他不禁好奇,“小蒜,你在吃什么?”
“果子冻。很好玩的东西哦,冰冰凉凉的。”她献宝地捧到他面前,小舀一口递到他唇边喂他,但只有一小口——不是她小气不分他吃,而是他还不能吃太冰冷的食物。“黄澄澄的透明果子冻,虽然吃不出味道,但是嚼在嘴里好舒服,滑溜溜的。”
“这是橙子汁和琼脂做的甜品,再加些小碎冰及糖水,味道酸酸甜甜,放进一两颗酸梅,滋味更好。”
她有听没有懂。什么酸呀甜的,对她来说陌生得紧。
她又舀了一口喂自己,满口腔里就是沁凉的感觉,除此之外,尝不到啥滋味。
“冬桃说,如果我喜欢吃果子冻的话,下回她要再做给我吃。还有茶冻、杏仁冻、桂花冻、甜酒冻……可是这几样甜品吃在我嘴里大概都是这样凉滑滑感觉而已吧。”皇甫小蒜的口气难免有些低落。这么剔透好看的食物,要是能知道它是怎生的味道就好……真可惜。
“我也喜欢果子冻的味道,你就吩咐她多做一些来吃,要多加一些酸梅,我不爱吃太甜的。冰得透凉,让我们泛舟赏荷时带在船上吃,你一口我一口……”话未说尽,他的唇贴著她的,轻缓吮去她唇间的糖水。
她愣了愣,但没浪费太多时间发呆,反客为主地叼住他的唇舌。他很温暖,无论是软润的唇办或丝绸般的嘴儿,都像在诱她更深更深地探索他。她将果子冻放一边,空出双手攀上他的肩膀,蹑足垫高身子,将他当成美食在品尝味道。
这个吻,有香香甜甜的果子冻味道。
她是个丧失味觉的人,分辨不出酸甜苦辣咸,可是她知道他有多甜美,那并不是依靠舌头而得知的答案,而是吻著他的时候,她的双颊会沸腾,脸耳颈子都红得发烫,她灌下几杯酒时也常常如此,人称酒为“天之美禄”,味醇意浓,他应该就是那样的滋味吧。
他突然从她嘴间退开,她追逐上来,他沉沉笑了,她则是不满地低狺,仿佛失去嘴上一块肉的小兽在闹脾气,呜咽著兽类的粗话在叫他快快滚回来她嘴里。
“我的滋味如何?”他像在吊她胃口,以身长欺她短小,微微挺直身拉开距离,故意不理睬她一跳一跳的窘困样。
“你……你明知故问!”滋味这两个字她尝不著啦!
“我可不希望我的滋味在你嘴里和嚼肉块是同等的。”他飞快啾她一记又退离,快得让她来不及反啾他。
她挫败地跺脚,“不一样的!”
“你现在是甜的。”她都坦白说了,还不快快低下头来给她亲?!
“现在?难道我是治好你味觉的良药,突然让你尝到甜味?”
她不给面子地摇头。真遗憾,他没这么神奇的功效。
“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这么说你,可我就是觉得你很甜,像酒一样。”
“呀?酒是辣的呀……”好样的,她不知道什么是辣耶,她只知道酒一下肚,胃都暖了,就像她抱著他时,也会觉得好暖和。
他终于又俯首,将唇送到她面前,她不放过好机会,叼住他,扭头吸吮着,这次绝不放他偷跑!
“小蒜,你知道你在我嘴里是什么滋味吗?”他的声音全被吮在她嘴里,变成一种比低沉更低沉的沙哑,也像是吐纳的气音或呵气。
“唔支傲。”不知道。
“甜的。因为瞧著你时,我的心,甜滋滋的。”
呀,原来如此,他说出了她心里好像隐约明白又解释不清楚的原因。
那股甜意,是从心里泛上来的,不是她用舌头尝到的滋味,而是她的心感受到了,这就是甜甜的滋味呀……
她打出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味道。
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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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无疾的死讯从皇城里散布开来,当天夜里,小皇帝下落不明,宛若人间蒸发,皇城里皇子们与外戚露出野心,为私欲为己利,互相残杀。
能扼阻乱象的七王爷不在皇城里,自从吓跑妄想垂帘的宁太后后,他离开皇城已有一段不短时日,无人知晓他的去处,只知他是为了某一个人而甘心停留在某个地方,其余全是谜团。
十七皇子则是一脸兴味想瞧瞧这乱局谁能来收拾,很明显的,他不会也不准备插手管事,他不在乎社稷变成什么下场,他只在意他能从中得到多少看戏乐趣。
前一日,三皇子李傲凤坐上帝位,不到午时,宁太后亲弟弟宁威便带兵杀进宫里,将李傲凤的首级斩下,宁威的狂妄笑声还在宫里回荡,下一瞬间,他又惨遭乱箭射死……
“真乱。”
穆无疾听罢这些时日的腥风血雨,淡笑地说出心得。
“你就只有这两字感想?!”伏钢急得直想跳脚,巴不得捉著四柄大刀杀进宫里,将乱源一个一个亲手拈除,还皇城一个安宁!
“稍安勿躁,大鱼还没上钩呢。”穆无疾意有所指。他在观望,有人亦然,他按兵不动,有人比他更沉得住气,现在就是比谁先露出马脚。“不过……伏钢,你抱小孩的姿势真粗鲁。”
“这种软绵绵的生物我哪知道怎么抱?!”伏钢一吼,吵醒了被他捧在掌心的小皇帝,小皇帝瞠开圆圆大眼,眨了眨,转头扫向穆无疾和伏钢,露出一排乳牙在笑,一点也不害怕此时被伏钢抱得要掉不掉的危险,还爱玩地挥舞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