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他低头沉笑着,态度是狂妄、兼具高傲的,“你,水如新,‘水氏企业’的大小姐,祖父、母是政府要员、父亲是‘水氏’现任总裁、母亲亦是政府要员……概括你们水家,每一个人都非富即贵。”
“你知道就好。”她才刚抬起骄傲的小下巴,他下一盆冷水就泼得她透心寒。
“但就算你的背景像天一般崇高又如何?你本人不过是只笼里的金丝雀;不管那鸟笼造得多富丽堂皇,你任人摆布的鸟身份也不会改变。”
水如新握紧双拳,辩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他全说对了——她确是只住在金屋银笼里,没有自由,缺少灵魂,只供摆饰欣赏的金丝雀!
水家每一任的小公主几乎都是如此;在古代,女孩子养大了,就直接送进宫里封妃、封后,然后一辈子待在皇宫中,直到死亡来临,尸体才由人抬出皇宫。埋进皇陵,终此一生,不曾见过外边广阔的天日。
即便是在现今,水家女儿的命运也未曾改变过,十八岁就经由父母之命嫁入豪门,享尽荣华富贵,同时也奉献出己身的自由与自我。
外人总羡慕水家女儿的好命,长长的一辈子,自出生那一刻起,就有人为她们铺排好最顺遂的人生道路,她们什么都不必要烦,只需享福到死就够了。
但……真的够吗?
学会爬树后,她每每望着那无边无际的湛蓝天空发呆,天边的另一端究竟承载了什么东西?
是父母屡屡告诫她的不幸与痛苦——还是……更剧烈的幸福和愉悦?她很想知道……那股渴望在心底侵蚀出一个大洞,随着父母安排的相亲宴越来越频繁,那个洞渐渐吞噬了她全部。
那个工读生背起长树剪,淡漠地转过身准备离人。
注视着他的背影,在那副略嫌瘦削的身躯里,她瞧见一座山,稳稳当当地盘踞在她心中。
“你叫什么名字?”
讶异于这位大小姐温柔的口吻,他停下脚步,回答了她。
“郝枢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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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枢启。”T 大校园里,刚打完球、满头大汗的柳扬张开双臂拦住了同窗好友。
“有话快说,我赶着去打工。”穿着一身工作服的郝枢启拨开他的手,急急往前行。
“你到底打几份工啊?”柳扬挥舞着毛巾迫在他身后。说起这郝枢启的打拼劲儿,可是T 大知名的。
报告做不好,找他;要考试了,缺少笔记,找他;社团出赛日到了,需要枪手,找他;家里欠临时工,找他……只要价钱谈得拢,他几乎什么工作都干,一人身兼十来份工,可就不晓得他为何如此缺钱?
“不知道!”他要有时间去数这些无聊玩意儿,不如到夜市摆摊去。
“你要是这么缺钱……”柳扬眉毛一挑,“有一项稳赚不赔的工作,想不想做?”
“说来听听。”他的目标是三十岁前,独立创出一番事业,因此任何赚钱的机会他都不愿错过。
“穆教授的女儿看上你了,只要娶了她,包管你少奋斗二十年。”穆教授职任T 大商学系主任,有他罩着,不怕郝枢启不能名利双收。柳扬说着说着,还有点儿嫉妒好友的端正相貌;如果他也有这样一张英伟不凡的脸,这天赐良机就会落到他身上了。
“那个蠢女人?”郝枢启嫌恶地撤撇嘴,“没兴趣。”
柳扬瞪大眼:“喂,我没听错吧?你不喜欢?对象是穆教授的千金,文学系之花穆瑰凝耶!那么漂亮又有钱的大小姐看上你,你敢说没兴趣?”
郝枢启仰头大笑:“什么千金大小姐?真正的千金你还没见过呢!”这世上要说有谁配得上“千金大小姐”这称号,无疑地只有水如新了。
他这一生都忘不了初见她时的那一幕——起初,他以为他遇上偷溜下凡尘的仙女了,她美丽高贵、凛然不可侵的模样叫他足足看呆了三分钟,而后,屋里传出大小姐失踪的消息,他才知道,树上的仙女其实是红尘间的凡人。
居然有这样的女人!像极了书画中威仪天下的一代女帝,那种天生的贵气压得底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直到年少的气盛引得他顿起恶心,一番调侃终于逼她下了树。
就近看着她的美颜,他首次明白“心悸”是怎么一回事;脑袋空空的,只有心跳越来越猖狂,逼迫着他全身的血液在体内逆流……真可怕!
不过那大小姐一旦开了口,那股高高在上的压力登时就散了些许,这就是为什么后来他还能不断与她斗嘴的原因了。少了不近人情的贵气,她比误入人间的精灵还要可爱万分,害他忍不住直想逗着她玩。
“什么真正的千金?”柳扬一头雾水。难道千金小姐还有分真假的?
郝枢启边笑边往停车场里走。
“喂,你别光顾着笑,快告诉我啊!”柳扬不死心,缠着他进了停车场。
“你别痴心妄想了,我会把自己看上眼的千金小姐介绍给你?等你下辈子投胎变女人再说吧!”他跨上脚踏车,双脚急速地踩着踏板离去。
“我变女人才要告诉我?”学法律的柳扬一直比不上学商的郝枢启机灵巧变,老是被他耍得团团转,“为什么?喂,你总得告诉我原因啊!我是男人碍着你哪里了?”
“你是男人,就有可能成力我的情敌,我会不预先铲除吗?”答案是恁般地狂妄,郝枢启倨傲的模样叫柳扬在原地跳脚了良久。
末了,却还是只能对着看不见他背影的空气挥拳抗议:“郝枢启,你这没良心的家伙,我是这么不讲义气、会横刀夺朋友之爱的人吗?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天不会帮你获得美娇娘的,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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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是你?”
水如新真不敢相信,这个昨天才得罪过她的狂妄之徒,今日还敢上她家门谋求财路?
“这个问题你得问你家那个眼光特高的管家。”郝枢启笑出一脸自信,“是他通知我,说你们明天有场宴会,要我今天一定得再来整理一趟庭园。”当然,与他的一直强调自己有空也是原因之一,不过这一点他是决计不会告诉她的。
她嘴角扭曲了一下。这家伙的脸皮若剥下来做防弹衣,功能铁定一流。
“那你慢慢整理吧!”懒得理他,她手脚并用地攀上了树。高踞树端,眼看着远方被夕阳染红的天空,想要高飞的欲望越来越强。
“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可以脱离这窒人气息的牢笼?”水如新习惯性地对着树木低喃,她一点儿都不想顺着父母的安排嫁入豪门。
即便享尽荣华富贵又如何?像她母亲,这一辈子山珍海味、绫罗绸缎是用得比一般人多得多,但两行清泪何尝不是流尽在这深似海的侯门里。
风流又富有的父亲伤透了母亲的心,而自小生长在上流社会的她,更是在金钱堆中看尽了人世间的贪婪与丑陋。
富裕,不过是在野兽的心灵上包裹着一袭华丽美衣;说难听点,活了十八年,她还没见过哪个人是靠正直、忠厚致富的,想要有钱就得有聪明的头脑、灵活的手腕,以及……一副伤了人也不在乎的狠心肠。
她痛恨这一切,无比地厌恶!
郝枢启的眼光实在离不开她,不管工作多忙碌,三不五时的,总要抬头寻一寻她的身影,而至……被她落寞的神情牵绊住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