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
风将军向前走了一步,外面天色已经暗淡下来,阴影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孔,而他所说的话也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一样。
“欧阳墨林现在叫燕归来,而他的妻子叫管柔柔,这些段姑娘一定清楚。三年前,管柔柔和燕归来差点被人害死,幕后的指使者是谁,姑娘想必知道。”
段微澜只觉得手脚冰冷,但接下来又听到风将军说:“姑娘不知道的是,东少其实本名叫管伯男,是管柔柔的哥哥,而他曾经深爱的女人就是他的四姨娘,管柔柔的母亲。”
“不可能……”她震愕地瞪著他,“你说谎,他不是的,不是的!”
“当然,东少还不知道差点害死他妹妹的人是你,如果让他知道了……”风将军只是笑了笑,反手放下一样东西,便无声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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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微澜脑子一片空白地坐在原地,桌子上放著她的柳丝剑和恢复她武功的药瓶,时间慢慢地流逝著,她却只能发呆,但内心却是澎湃汹涌。
东伯男是管柔柔的哥哥,她恍惚地记得了什么,在回春城的那条小巷里,马车上的少年是那么地维护自己心中的女神。
原来命运是那么的残忍,很多事情一开始就像一个注定结果的戏,只有戏里的人以为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而她……看看自己的双手,眼中一片凄楚。原以为时间可以把一切都掩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重新开始,没想到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管柔柔……”她一遍又一遍地念著这个名字,带著各样的感情。
她恨管柔柔,因为每次都夺走她仅有的一点东西;她妒忌管柔柔,自己努力追求的东西,她总是毫不费力就能得到;她也喜欢管柔柔,因为她让自己看到希望,就是因为她的存在,让她以为像她这样的女子也可以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但原来上天只打算塑造一个管柔柔。
角落里传来细小的声音,她没回头去看,但知道那是江诗醒了,黑暗本来就是她活动的开始。
木然地转过身,她拿起剑回到自己的房间,仍旧静静坐著,直到夜中的凛寒冻得刺骨时,她才收拾东西,慢慢走了出去。
“你要走?”柜台后方的女人,隔著微弱的油灯问著。
段微澜无力地点了点头。其实她也不想离开,可她知道与其面对东伯男的恨,她宁肯现在就走。
“你难道不先等他回来吗?”
她悲哀地低下头,“不必了,我……”支吾了半天,才接续说道:“我不想和他说再见。”
江诗把油灯挑亮了点,一向苍白的脸担心地看著现在比她还要苍白的段微澜。
“我以为你们是很快乐的一对。”
她闻言怔怔地看著油灯,“快乐?很多人不配过得快乐。”
江诗眼神随即也黯淡了下去。很久之前也有个男人跟她说过同样的话,只是那个男人现在不知在何处了。
她忽然转移话题,“其实这家客栈的客人很多,那些人一到客栈就不想离开,这样的林子里有这么一个地方,像是可以把一切都抛开一样。”
“是吗?可现在我却必须走了。”段微澜苦笑了下,然后握紧包袱就要离开。
她忽然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背影,“你的东西忘记了。”
段微澜回过头来,见江诗手心躺著一个瓶子,那是刚才风将军给她的解药。她看著那个瓶子在灯下反射出的柔光,迟疑地伸手把它接了过来。
自己的武功还有必要恢复吗?紧紧把解药握在手中,不敢再回头地转身走出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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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段微澜踏出门口时,油灯被她离去的风吹得闪烁了下,等到油灯的火苗重新稳住后,她已经消失在幽暗夜色中。
就在她离开后不久,客栈里一间客房的门忽然被打开,一个摇著扇子走出来的男子正是东伯男。
他看起来精神很好,扇子甚至还溜溜地在他手上转了圈,一点也不为她的离去著急。
江诗伸手又拨了下油灯,漫不经心地问:“你不担心她吗?”
东伯男掩扇笑了,“她武功那么高,我为什么要担心?”
“但是她并没有喝下解药。”
手里的扇子轻轻放了下来,然后看向窗外带著些许宠溺口吻回答,“她会喝下的,她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人,无论未来怎样,她都会想办法让自己活得很好。”
“所以你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死活,就让她这么离开?”
东伯男笑了笑没有说话,迳自掏出特调的保养秘方,对著镜子开始保养起来,时而双眼望向窗外,仿佛在等待什么似的。
他当然知道澜澜心里一直存在著自卑,即使已经告诉过她,每个人心中其实都有黑暗的一面,但她依旧不能解开心结。
既然不管他怎么做都无法消除她内心的阴影,那么就必须让她自己看破,勇敢地面对过去。
江诗看向窗外,忽然淡淡地说:“江湖说过,她不是一个好女人。”
“哦?”他被拉回注意力,也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说有的人做坏事是因为他没有良知且不知对错,但是她有良知却还行事狠毒,可见是个真正的恶人。”
东伯男笑著站起来,忽然刷地抖开扇子,半掩面地倚在门边,遮住眉眼的刘海被风微微吹开,月光下的脸带著一丝难懂的神情。
“我却不是这么想,一个女人做了这么多错事,良知却还未泯灭,难道就不算一个真正善良的人吗?”
江诗闻言感到一阵愕然,之后难得欣慰地笑了。有些人或许惹天下所有人都讨厌,但只要有一个人,而且是最重要的那个人喜欢就够了。
第九章
段微澜知道喝下解药的意义,那表示她必须回到从前,回到江湖第一魔女段微澜的日子,而东伯男将成为她一个遥远的梦。
一边走,眼泪一边往下淌。她并不是个懂得表达感情的人,一直以来仿佛都是东伯男在唱独脚戏,可其实她都以另一种方式回应,这是她唯一允许自己抓住的幸福,也期待能够毫无顾忌的去喜欢一个人,单纯的为一个人活著,只是过去的负累太重,使得她不敢太过奢求。
但所有的希望现在都显得渺茫而可笑,她踉跄了下,只觉得刚才喝下去的药像团火般慢慢从小腹升起,曾经失去的真气终于一点点地回归体内,可也更加催得泪水不断涌出。
如果可能,她宁愿不要武功,和东伯男相守在客栈里一辈子。
如果可能,她一定会做个善良的女人,等待和东伯男相遇。
可是现在什么都不可能了。
走著走著,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甚至毫无挣扎地就这么跌倒在地,终于,她小声地呜咽出来。
她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生活是这么辛苦,也是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路是这么的漆黑寂寞。
忽然,她惊觉地抬起头,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而且不只一个人,更可怕的是来者都是高手。
她连忙站起来躲到一边,很快地,远处出现了许多火把,且慢慢靠近她的方向。就著微弱的火光,她看到了为首男子的长相。
是周群方!没想到他也没死,但他的样子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脸上有著长长的一条疤痕,双腿似乎也不大伶俐,原来斯文的外表,如今显得狰狞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