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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页

 

  我一步步走去,心无旁骛。飞蛾扑火般镇静茫然。

  我们终于未能走进那片大火。

  在离大火一丈之遥时,我脚下一空,落入深渊。转瞬之间,冰冷大水没过我的头顶。

  当我全凭本能自水底浮出,湖边山壁柔和却明亮的几十颗夜明珠霎时映入眼帘。

  我终于知道了红莲峰的山腹之中竟然便是池家宝库。

  我环顾四周,心中一片迷茫。

  池家宝库的秘密由历任庄主代代口传。当父亲于川中猝然遇害,我以为这一秘密将会从此沉埋。

  然而天意竟会却如此拨弄更改,在我决意赴死的今天,让我失足落入秘库之中。

  我臂中的慕容宁忽然呛咳。

  她竟还活着!

  一时间我激动到不能置信。再无暇多想,我急急游向岸边。

  湖水洗净了她脸上尘烟,她的衣物也已破损,漏出焦黑的肌肤。她伤势之重令我不忍卒睹。我知道即便可以留住她性命,她也会从此面目全非。

  她仍未苏醒,却仿佛已感到伤处剧痛,不住颤抖。她灼伤的肌肤不断渗出水来,着手之处如有火烫。我知道我必须立刻设法出洞,找到医治她的药物。

  我将她放下,抬头去看数十丈高的来时洞口。

  离地一丈的石壁已凿得十分平滑,但一丈以上岩石凹凸不平,颇可攀爬。只是洞口位于穹顶中央,需如壁虎般吸附于洞顶,横过五丈有余,方能抵达。

  我知道宝库应该仍有其它出路,但机关重重,此刻已不及破解。唯有一试这条出路。

  我疾掠至壁下,借力提气升起丈余。探手抓住石壁突起,片刻后已攀至洞顶。

  在洞顶我燃亮火折,细细观察顶壁可攀之处。待内息三次流转,我清除一切杂念,深吸一口气,骈手坻足面上背下,屏住呼吸,向洞口靠近。

  然而到距洞口一丈二尺时,石壁已成光滑如镜,再无法着力。汗水刺入我眼中,闭气过久,我的肺已如欲爆裂。我凝聚全副气血劲力,猛然施出“空云徘徊” 的轻功,凌渡虚空一丈二尺,穿洞而出。

  洞外风火扑面,我极力站稳。胸中烦恶欲呕,喉头腥甜,是方才内力过耗所致的内伤。然而我已不能耽搁。

  峰顶火势见弱,觅路下山并不甚难。而山坡上因无高大树木,大火过境,此刻已将干草大致焚尽。

  却见残火余烬之间,近百庄丁正攀援而上,欲赴峰顶。

  我迎上一人,斥道:“不是说过今晚不得擅出?”

  那人抬头见我,喜极忘形,并不回答,却只大呼小叫:“庄主在此!”

  话音未落,已有人飞掠至我身边,竟是池枫。

  他紧紧抓住我臂膀,目光焦切,却一时无言。片刻之后方展颜一笑,眼中却已有闪动泪光。

  “大哥,不要怪他们,是我要他们出来。” 又回头吩咐那人:“传令下去,庄主已经找到,要大家下山,各自回房。”

  那人领命而去。

  池枫望着我,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低声问道:“大嫂她… …”

  我明白他已猜到了一切。

  “她还活着。” 我打断他,“只是烧伤很重。你有没有什么药物可以治疗烧伤?”

  他点点头,从怀中取出几盒药膏。

  “这些是我方才上山时拿的,只可暂时解痛控制伤势。我记得医书中还有一些良方,我会尽快配制。”

  我接过药膏放入怀中。

  “山腹中是池家秘库,” 我说,“我今晚刚刚发现。我只知从一处洞口进入,但那里出入艰难,势必不是正门。你配齐药物后要避开众人,来峰西树林旁找我,需带一条长绳方便出入。”

  池枫低声答应,若有所思。

  我拍拍他肩膀,转身离去。

  “大哥,” 他在身后叫我,“你自己的伤也要医治。”

  我没有回头。

  我仍由洞口跃入湖中。上岸,看见仍未苏醒的慕容宁。

  我将药膏涂上她手足身体,头脸颈项。她的体温稍稍降低,大约疼痛多少有些缓解,她慢慢停止了颤抖。

  我握住她手,将真气慢慢渡过,努力平息她紊乱疾速的脉搏。她不时呛咳,想必是为烟气伤了肺脉。我继续摧动内息清除她肺脉淤积,直至她一阵剧烈咳嗽,吐出不少烟灰,我的手被她震开,我才发现我已不剩什么内力。

  我在她身边躺下,疲累已极,半昏半睡。不知多久以后,我隐约听见她低声呻吟。

  我想要醒来,却似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无法使出。挣扎之间,觉得她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我听见她发出一声喑哑惨叫,包含了无穷伤痛,却又忽然中断,没了声息。

  我一惊而醒,心胸狂跳。

  转过头,我看见她已醒来,她大睁双眼茫然望着我,却仿佛全没看见。她眼中赤红,泪水如同泉涌,疯狂渲泻,一径冲开她脸上药膏。她浑身痉挛,嘴仍张着,却已痛得再也出不了声音。

  我知道她这样痛苦是因为烧伤难忍的剧痛。我身上的灼伤此时也痛不可抑,而她的伤势却严重得多。

  望着她如此折磨,而我丝毫无能为力,我闭上双眼。

  胸中似有长刀冲击,汗水很快流满我全身。

  我忽然拔出剑,在腿上深深刺下。

  热血涌出,令我稍觉好过。

  当我听见湖上水声欸乃, 慕容宁已再次晕去。回过头,我看见划船而来的池枫。

  他看清我时乍然一惊,一跃上岸,过来搭上我的脉搏。随即皱起眉头,由怀中掏出一粒丹药,示意我吃下。

  不待我说,他又俯身察看慕容宁。

  “她怎么样?” 我吞下丹药问他。

  他看我一眼,垂头道:“比我预想中严重,但应该有法可治,只是… …不但容貌再无法保全,背上伤势也会牵制她日后左臂行动。而且,肺脉受损,势必留下隐疾。”

  我听他一句句说来,感到我沉重而锐痛的心跳,正一记记敲打着我的胸膛。我默默无言,靠上石壁。

  池枫此时忽然发现我腿上伤处。

  “大哥!” 他过来点了我止血穴道,抬头望我,责备的目光使我明白他已猜到其中缘由。

  我避开他视线,“我没事,” 我说,“快些帮她医治。”

  当池枫料理好她的伤口,为她服下一剂止痛催眠的药物,我才想起他并非由我落入的洞口而来。

  “你怎样找到的另一个入口?” 我问。

  池枫正为我包扎伤口,并未抬头,只淡淡说:“记得么?我们小时候,爹教我们背诵的‘碧丛丛’歌诀?”

  “‘碧丛丛’?” 我低声重复,若有所悟。

  他轻轻点头。

  “爹去世以后,我整理他生前杂记。看见他曾记载‘今日初传碧丛丛歌诀于二子。二子极之聪颖,一遍成诵,甚喜。然日后当不时考问,防其忘记。’ 后来的记载中也曾几次提到这只歌谣,更有‘杨儿日堪大任,或可考虑年内向他详解碧丛丛。’ 之类的句子。后来我几次研究,却发现那歌诀实在不是什么武功秘要。本以为终不可解,直到昨夜你提起秘库,我才明白那歌诀也许便是入库的线索。回去仔细参详,其中果然暗示了数道机关方位。”

  他抬头望望头顶洞口,又说:“你落下之处应该只是一个天然通风口。想必原来亦做了伪装,只是一场大火,全都烧了个干净。”

  说话间他已处理妥当,却仍不放心:“你的烧伤并不太严重,只是内伤却不可掉以轻心。”

  见我点头答应,他才放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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