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信二回家,光子姨一见他便提了她留小舞在北屋暂住的事。
闻言,信二蓦地停下脚步。“我不知道你这么关心她?”
果真不愧是蟠龙“多闻天”,一下就看出光子姨“别有居心”。光子姨老脸一热,只是她聪明,硬是将事情套回信二头上。
“少爷不也一样。”光子姨眼露调侃。“平常难得上街一趟,昨天就那么刚巧,不但经过了小舞家,还顺道救了人,又帮她治疗了伤口……”
两人四目相对,信二突然转身,继续举步向前。
喔喔,尴尬了喔!光子姨窃笑。
“你把她安排住在哪里?”
“菊之间。”两人已来到信二的卧房门前,光子姨多跨了两步帮忙将只门拉开。“少爷晚上要跟小舞一块用餐嚼?”
信二解扣的动作稍停,心里突然浮现方舞毕恭毕敬坐在餐台前的画面,他忍不住勾唇一笑。
“好。”他点头应允。
太好了!光子姨内心窃喜。“我这就去通知小舞。”话说完她一个转身就离开了。
信二诧异地看向空无一人的门边。光子姨是在急什么?连他的衣服都还没拿她人就走了?!
第三章
信二先方舞一步进到饭厅。为了增加两人用餐气氛,光子姨在偌大饭厅里摆上尾形光琳所绘制的《燕子花图》屏风。紫色花办的燕子花长得极像俗称的“爱丽丝”,只是燕子花办底部少了黄色或白色的斑纹。
褐黄色布织屏风搁摆在古老桧木所建制的日式传统大宅,配上宽廊上偶尔响起的风铃声,信二惬意地品味眼前一切。
本以为这已经是世上难得一见的美景,但是当穿著牡丹花绘浴衣的方舞,在光子姨的簇拥下走进房厅,信二双眼不由得一亮。
此刻的她,就像背后多了盏舞台灯似的闪闪发光。先前的方舞,恬雅秀气不缺,但就是少了那么一点教人凝聚注目的能耐。但是现在——不知是因为换了发型,还是少了眼镜,还是她身上穿著牡丹花绘浴衣的缘故,脸蛋仍旧是之前的脸蛋,但整个人的风韵,却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这边请。”光子姨将方舞领到座位前,待方舞坐好后她退出饭厅开始布菜。
方舞一直垂头不语,而坐在她前方的信二,则是一直没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信二的表现,光子姨完全看在眼里。
“可以用餐了。”光子姨轻喊了一声然后退下,当纸门俏声掩上后,信二才开口说话。
“没戴眼镜你看得见?”
经他一问,方舞脸颊突然泛起薄薄红晕。“我没有近视。”
“那眼镜……”信二皱眉。
“因为戴眼镜,比较可以把眼睛藏起来。”
一般有几分姿色的女性,无下努力将那几分渲染得更大,唯就只有她,为了不让外人发现她的存在,她还真是煞费苦心。
“你不适合戴眼镜,它把你的优点完全掩盖住了。”
信二一夸,只见一直垂头注视眼前餐肴的方舞脸颊登时胀红。
“都是光子姨的功劳……”她嗫嚅道:“还有也得谢谢少爷,若不是您答应让我暂住北屋,我今天也没办法换上这件高级的衣服,吃这么好的料理……”
一番话即可见她对于她此刻的“盛装”,相当不习惯。信二微微一笑。看来,要让方舞忘记拘谨,只有靠等会儿甜点的功力了。
“先用餐吧,我肚子饿了。”
两人一迳沉默地用著眼前餐点,守在门外等候召唤的光子姨则是越等越担心。房里是怎么回事?怎么才说了一、两句话就没声音啦?
光子姨还在盘算著该用什么理由闯进去炒热气氛,久不吭声的信二突然说话了——
“光子姨。”
“嗨。”她急忙推门探头。“少爷有什么吩咐?”
“帮我们把酒跟甜点送到宽廊——”说完之后信二才转头看了方舞一眼,用眼神询问她意见。
方舞瞄见他目光,以点头做出回应。
哦!想不到他们俩还挺有默契的嘛!光子姨眼尖地发现两人的互动,看来她刚是白担心了。
就著宽廊外夜色,唧唧鸣叫的夜虫与“竹添水”的叩答声,白日幽静的北屋,此刻更添上几分古朴禅意。方舞与信二两人一左一右,各自靠坐在餐台后方。
“我开动了。”
一当甜点送上,方舞说了一声随即举叉食用。今天光子姨准备的甜点是清甜爽口的“水馒头”,吃起来的感觉就很像台湾常见的凉圆。
看著方舞津津有味的吃相,信二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东西真有那么好吃?”
方舞吃得太专心,以致忘了身边还有他在。“什么?”她诧异地抬起头来,一不小心把水馒头里的甜馅,抹到她唇角上去了,可她却浑然不觉,犹只是眨巴著大眼睛看著他。
那天真纯美的模样,教信二心房一阵颤动。说不上来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他很希望媳此刻的天真,能够一直、永远地保持下去。
“我是说——”信二伸出手,轻轻抹掉沾在她嘴角的甜馅。
仿佛被催眠似的,方舞盯著信二的动作看著。
信二像品尝似的,伸舌舐掉他指尖上的甜馅,然后他皱了下鼻头,悄悄说了一句:“还是好甜。”
只见一直盯著他看的方舞,呼吸明显一窒。
好好看喔!她目光栘落到信二方放下的手指上。信二的手掌宽大,手指笔直,很像杂志上可以看见的钢琴家的大手。方舞突然间皱起眉头,真奇怪,她怎么会有一种也想凑过去舔舔看的冲动?
信二注意到方舞的目光,下由得好奇地勾起唇角。她在想什么,想到眉心都皱了?
“喵~~喵~~”
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猫咪叫声。两人惊动地转头一看,只见一只白底橘毛的小猫正贴在石灯笼旁边细叫。信二一见方舞蓦地开朗的眉眼,他突然将自己配酒用的鱼干,递到方舞面前要她喂它。
“可以喂吗?”方舞惊讶地反问。
“不懂。”喂猫不过就是件小事,哪有什么可以不可以?
“只要喂了,猫咪下次看到我们,就会再过来要。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不能持续著做,那我们现在就不应该对它太好。”
她说的那些话,该不会是在暗示什么?炯亮的黑眸仔细采究方舞脸庞,但信二却发现,她好像真的只是在说养猫这件事。
“我一直很喜欢猫咪,从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会想要节省我的晚餐,偷偷分给猫咪吃。然后,我小时候发生了一些事,中间空隔了几天没办法喂猫。后来我就发现,在我没有办法喂猫的那一段时间,猫咪一直都在那里等我……”
这么解释他会懂吗?方舞侧著头觑看信二表情,清亮的黑眸写满困惑与不安。
藉由她的解释,信二再一次确定自己想对她好的渴望,已不仅仅是股冲动。
他希望让其他明亮的情绪,比方快乐与自在,来取代长期驻留在她眸中的不安与畏僵。
“你喂吧。”信二肯定地说:“我跟你承诺,今后北屋里,一定都会帮它准备一份吃食。”
方舞一听,随即绽了一朵欣喜的笑。
“太好了——不过下能就这样喂它。”方舞突然端起盘子走回饭厅。
信二诧异地目送她离去。约莫一分钟,只见方舞改端了一个陶钵跑回来。
“烤鱼干太咸了,所以在喂它之前,一定要先帮它过过水。”
原来钵里放著的是泡在清水里的鱼干。方舞跪坐在宽廊上,巧手撕了片鱼干搁在台阶上。只见橘色小猫探头看了看信二与方舞两人,确定两人无害之后,才大著胆子朝石阶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