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前的情势也非全无胜算,风父、风母老了,这两年身体更是每下愈况,他们很期待抱孙子,无奈风江怎么也不肯结婚。
岁月催折了两老的傲气,如今他们已变成渴望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的平常人。而这一点,除了她之外,天下间再无其它女人能够为他们做到。
究竟要一个美满的家,还是要一个跨国企业?这个问题,恐怕有得风家两老伤脑筋了。
晌融查到风父每天傍晚都会来这座公园散步,医生规定的,这对他的心脏和高血压有帮助。
她带着女儿在公园里等着。远远地,看到那佝偻的身影,哪还有当年逼她堕胎的凶狠样?真是岁月无情啊!
小司楚轻拉着母亲的衣袖,指着那正要过马路的老人。“妈咪,那就是不要我们的爷爷吗?”
晌融颔首,“不要”两字又激起她心头一阵凄楚。世间人总把“钱”看得比“情”还重;可有谁想过,当双腿一瞪之时,纵有万贯家财,又有何用?还不如要一个能够帮你料理后事的家人呢!
“我不会再让爷爷说‘不要’的。”小司楚往前跑,她知道母亲想用亲情赢回父亲,理所当然要助上一臂之力。
风父拄着拐杖等红绿灯,耳里听着对面公园里小孩子的笑声,那一幕幕天伦欢乐的影像不停地啃噬着他的心灵。他今年六十五了,没拿拐杖脚都快走不动了,哪天要进棺材也不知道,儿子还在跟他呕气、不肯回家,想来在他有生之年是看不到孙子了。
是他的错吗?每每想起十年前和儿子大吵的往事,他就打心底感慨万分。
“公公,我扶你过马路。”突然一双小小的手拉住了他。
风父惊讶地往下望,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对他咧开一抹天使般的笑容。那张脸,好象、太像小时候的江儿了,但……怎么可能?
“公公,你不是要过马路吗?快点,绿灯了。”小司楚一派天真地牵着他往前走,直进入公园里,还体贴地找了张长椅给他坐。
“谢谢你,小妹妹。”风父的视线还是无法自她脸上移开。无亲无故的两个人有可能长得这么像吗?他不敢相信。
“不客气,公公再见。”
眼看小女孩就要走了,风父不舍地唤住她。“等一下,小妹妹!”
“什么事啊?公公。”小司楚疑惑地停下脚步。
真的是越看越像,好可爱!风父难忍激动地抖着声音开口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公公,我叫聂司楚,今年十岁。”小司楚慢慢走了回去,站在风父面前,笑盈盈地望着他。
她十岁!十年前那个怀了他孙子,却被他逼走的女人,倘若她生下孩子,岂非也是这个年龄?
“公公,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小司楚软软的小手贴在他额上。
多体贴可爱的孩子!风父心头一动,眼眶微微泛酸。
“小妹妹,你爸爸、妈妈呢?”
“我没有爸爸,妈妈去买面包给我吃了。”“怎会没有爸爸?”他私下暗凛。有这个可能吗?
“司楚。”晌融远远走了过来。
“妈咪!”小司楚欢呼一声,朝母亲跑去。
自晌融的形貌进入眼帘,风父愕异的大眼就差点暴出眼眶。不会错!就是这个女人,怀了他的孙子、又被他赶走,而她与小女孩是母女……
“司楚、坏孩子,到处乱跑让妈咪担心。”晌融笑骂了一句。
两母女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好快乐的样子!尤其那个小女孩,一笑起来,浅浅的梨涡挂在脸旁,简直与江儿一般无二。
风父艳羡地看着,胸口不觉一痛。有没有可能是老天听见了他的祈祷,将孙子还给他了?
“妈咪,我刚认识一个公公喔!”小司楚拉着母亲来到风父面前,笑着为他们做介绍。“公公,这是我妈咪。”
望着近在眼前的晌融,风父心底的抽疼更甚。真的是她,那个被他——唔!他蓦地捂着心口往后栽倒。
“老先生!”晌融实时抱住了他,避免他倒下头部撞到地。乍见他时,心底倏起的不甘与忧怨,已被怀里痛苦地缩成一团的瘦小身躯驱散了。这么多年来,她忘记一切,活得幸福快乐,他却催折在病魔手中,消去了昔日的凶狠。够了!她想,该是放开一切重新过活的时候了。
“公公,你怎么了?”小司楚吓哭了。
那一点点热泪滴在风父手上,他疼得像火烧的心脏被和暖的春风包住了。“别……别哭……”他多想抱着那可爱的孩子,轻声安慰她:好孩子,你走个善良的乖孩子,别担心,我没事!
无奈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巨痛击溃了他的神智,他昏厥在晌融怀里。上官金迷火大地挂掉电话一面破口大骂。“什么玩意儿嘛?想挖万能社的人,别说门了,窗儿都没有。”
“又是想挖风江?”士奇好笑地问道。
“不是他还有谁?”想起来她就生气。平常人失恋不是会颓丧好一阵子吗?偏那怪胎不一样,不仅一改平日温和的作风,拚命三郎似的工作态度,将他的工作绩效直推上百分之两百。
这般非人的能力还能不气死一干恶徒、羡煞全世界的情治单位?
如今他可好,累瘫了,白眼一翻倒下,空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她收拾;每天她光应付那堆想得到他、杀死他、对他挖角的家伙,就忙得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了,更别说再去接任务赚钱了,真去他的,可恶到极点!
铃——又一通电话。
上官金迷火气直往头顶冲。“王八蛋!你……什么?好,我马上叫他过去。”
她脸色突然变得紧张无比。
“什么事?”左士奇见不对劲,好奇问道。
“风家那个老头子心脏病发,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去了。”她急匆匆地往风江的房间跑。得赶快去通知他才行!
房门一踢开,两手抱着包子的风江一脸愕异地瞪着她。
“你干么?包子是让你吃的、不是让你抱的。”上官金迷觉得他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你不懂。”这种特殊口味的素菜包子是晌融的拿手绝活儿。前些日子,他们住在一起时,因为他说好吃,她连续三个清晨,赶两点起来酦面做包子给他当早餐,他吃在嘴里、甜在心里,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温柔体贴的女人了。
本来,他以为她就要永远离开他了,伤心得只想一死了之,想不到他一累倒,她的药膳、点心就每日不停地送上门来。虽然食物上没点出姓名,但他永远记得她的味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爱他,又要骗他了害他难过得半死。
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相信,她一定有很好的理由;因此,他不会死心的,绝对要找出横亘在他们中间的阻碍,超越它。
“我也不想懂!”上官金迷撇撇嘴。“我来找你是要告诉你,你家人打电话来,你父亲心脏病发住院了,你快去看他。”
“爸爸心脏病发!”风江吓得连衣服都忘了换,随便抓了件外套就往外跑。
风江赶到医院,一打开病房门,竟看到两张意想不到的脸。
“你来啦?”风父看着儿子,再对照身边的小司楚,心头的疑惑更甚。他们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爸。”风江走进来,视线依然不离晌融和司楚脸上。
“昨天傍晚我在公园昏倒,是她们叫救护车把我送到医院的。”而且今天一大早又带了水果来看他,风父真是满心的感动。医生也说了,昨天的急救措施要是再晚个半小时,他一条老命大概要报销了,她们可也说是他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