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哪里是鬼地方?”不善的语气从更夫头顶飘过来。
许是更夫正处于惊恐的状态,这细细的女声听起来居然有点恐怖阴森的味道。
更夫颤抖著双手,几乎要抓不住手中的蝙蝠,但僵直的手指却让他无法放开蝙蝠,他抬头想向白衣姑娘求救,可这一抬头却教他差点吓破胆。
姑娘木然地望著他,长长的黑发被夜风微微吹动,那身衣裳衬得姑娘的肌肤仿佛不见血色,在晕黄烛光的照映下更显得鬼气森森。
更夫觉得心底毛了起来,尤其是姑娘手中还捧了一只红布盒,一身白衣黑发,衬上唯一的一点红,吓得更夫几乎软了脚。
但是恐惧过了头,反倒让更夫鼓起勇气,他动作俐落地弹起身,甩开手中的蝙蝠,立即头也不回地向外冲。
他不敢回头,闭著眼睛往前冲,许久后,他才终于想起那个还被留在小屋中的男子。
“糟了,那个小哥还留在那个鬼地方!”更夫惊觉地停下脚步,他回过头,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到那个恐怖的小屋时,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看不到刚才的路了——一堵高大的围墙正挡在他面前。
怎么可能?!他刚刚才从这儿跑出来的啊!
更夫觉得脑中一片混乱,刚才他埋头跑出来,所以并没有看到周遭的景象,但更夫很确定自己是一路笔直前进,没有经过任何的转弯或拐角,因此眼前这堵墙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他瞧了瞧四周,两旁是随处可见的普通民房,由此看来,这只是一条普通的胡同罢了。
更夫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抛下的小哥,不由得有些愧疚,思及此,他鼓起勇气拍了拍眼前的高墙,坚实的声响从壁中发出,说明这面墙是真真实实存在著,并非用幻术变出来的东西。
更夫觉得混乱极了,如果这面墙是真的,两旁的民房也是真的,那他刚刚进去的小屋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呢?
他想起了那间诡异小屋给他“不似平常人家”的不协调感,还有在京城里绝对看不到的长蛇、大猫、蝙蝠……这些动物除非是在深山野岭,否则哪里见得著呢?
更夫突然想起白衣姑娘当时也是突然在大街上出现,在那之前,他根本没有听到脚步声,加上后来尾随白衣姑娘所走的那条——曲折得不似存在京城内的极长胡同,这都是他多年巡更从未遇到过的……
难道他是遇上了狐仙?
不久后,有人发现更夫倒在巷底,昏迷时还不断嚷著:“狐仙、有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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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翩翩捧著装有金针的红布盒,冷眼看著更夫连滚带爬地冲出她的院落。
瞧那更夫一脸惊恐的样子,他究竟是看到了什么啊?
她瞧了瞧对她喵喵直叫的大猫,及檐梁下倒挂装睡的小蝠,再看著溜出来玩的小金,显然她这几只宠物联合起来,狠狠地玩弄了无辜的更夫一番。
“你们这三只……”衣翩翩警告似的低喊著。
她这儿平时几乎没有访客,没想到好不容易有人上门,竟然就这样被吓跑了。
不过,即使衣翩翩再怎么不愿意,更夫也已经被吓跑了,这下子要叫谁来帮她搬动那个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衣翩翩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她只能靠自己啰!
这两年,师父留下她四处云游,衣翩翩已经习惯独居的日子,虽然不能与邻居往来,对她来说有些不便,不过倒也没什么坏处。
低沉痛苦的粗喘声响起,衣翩翩立刻拎著红布盒子快步地走向床边。
烛光映照出男子满是汗水的脸庞,虽然看不清楚他脸上的气色,但是印堂之间的浓浓黑气却是不容错辨。
“这人中毒了?”衣翩翩微微拧起眉头,她拈起一根银针,才刚收起针就看见针头变黑,果然是中毒的反应。
衣翩翩觉得有些奇怪,方才她在街上为他把脉时,虽然听出他的脉音混乱,却丝毫不觉他有任何中毒的症状,为什么现在会出现中毒的反应?
她还来不及再做思考,男子的状况忽然又有了变化,方才发黑的印堂已经恢复正常,除了仍是满头大汗外,再也见不著任何中毒的迹象。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衣翩翩拧著眉,想也不想地拉过男子的右臂,她抱著姑且一试的想法拉开男子的袖子,立刻看到手臂内侧有一条青线蜿蜒而下。
那条青线贴著筋脉,如果不注意的话,会以为只是青筋浮现罢了,但衣翩翩一眼就看出不对劲。
她一把抓起金针,眼睛眨也不眨地连下数针,这些金针全是特制的针管,针芯中空,因此当针头插入体内时,血流便会顺由针尾喷出。
她冷静地看著喷出的血流,一如她所猜测的,是红中带青的血水。
带著青泽的血水急速喷尽后,鲜红的血液才汩汩流出,虽然血液流动的速度已趋减缓,但衣翩翩还是迅速地为男子止血,以免他失血过多导致气血不足。
虽然流掉了一部分毒血,可光是如此还无法完全解毒。
因为这种毒的毒性刁钻,会随著人体的血液流动不断改变方向,所以才会一会儿出现在印堂上、一会儿出现在手臂上。就不知接下来又会转移到哪儿?
衣翩翩转头看著那张满布痛苦的男性脸庞,不由得好奇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中这种狠毒的食毒?”
昏迷中的男子当然无法回答她,然而这时的他们都还不知道,他们这一生将会因此而牵扯不清……
第二章
初春风寒,凉气逼人,单煦披了件滚著黑貂毛的大氅走到院落。
略嫌单薄的身子骨禁不起寒风吹拂,不由得咳了几声,可即使如此,他却没有继续闷在屋里取暖,反而走到院落观赏初春的景色。
虽然在节气上已属春天,但院落中的花草却仍是一副寒冬中的萧瑟景象,远方不时传来儿童施放爆竹的声音。
单煦微微笑开了脸,他喜欢这个院落,正因为这里是全单府最能清楚听到附近孩童玩耍取乐的地方。
近几年,他的身体每况愈下,逼得他足不出户,像这样坐在院落听著小孩们热闹的嬉耍声,反倒成了他唯一的乐趣。
方才他随意在府中绕了几圈,看到他这个该当家做主的人即使卧病在床,府中的一切仍运转得很顺利,这让单煦不由得安心了些。
最近一年来,由于他的体力急速转坏,单煦不得不将部分权力下放,商行的事除了较为重要的决策外,就全交给信任的帐房及掌柜决定,至于府中的事务则托请舅舅代为处理。
关于商行的事还好处理,但要交付府中事务这么重要的权力,也不是没有人反对,而反对最烈的,就是他的妹妹,也是单府的千金大小姐——单蝶儿。
毕竟这位舅舅是他们继母的兄长,与他们又无血缘关系,也难怪蝶儿会不信任他,但现在看来,这个舅舅做得并不坏。
单煦微微吐了一口气,缠在心头的大事勉强算是解决了一件,接下来就是……
“哥,你怎么又跑来这里了?”
说人人到!单煦苦笑了一下,只见他的宝贝妹妹拧著细眉,与他有几分肖似的小脸挂著不赞同的表情走过来。
“就算要来这儿,起码也待在亭子里,少吹点风嘛!”
说著,单蝶儿拉著哥哥往小亭走,一边还朝著来时路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