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方睬凤的王动亲近,银发男子只是懒懒笑著,没避没闪也没反应,反倒是他的书僮见状,暗暗蹙起眉头,用著明摆著下认同的杏眸,恼瞪著方婇凤。
方婇凤的宣示或动作,宁为臣丝毫没有兴趣,全场他唯一在乎的只有一个,他今日即将拜堂成亲的新娘子。
他的眼神始终未曾离远过聂小鱼,自是没有错过她先是勃恼,继之压抑转黯然,最后变成了此时的冰霜满布、封闭心门的所有反应。
从头到尾她都下曾正眼看他,她不想听他的解释,她再也不要相信他了!
无论是她的眼神或是肢体动作所表达出的,都是同样的讯息。
宁为臣见状,又是难过又是生气、又是著慌又是心疼,他向她伸出手,却只得到她的憎嫌闪避,不遇她终于肯抬头看他了,但情况却比不看更糟、,因为她用的是种盯著陌生人的眼神。
“拜托你别这个样子,小鱼!”
向来对于凡事均能无所谓看待的宁为臣,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其实在这之前,他还不能够完完全全地确认他对于小鱼的感情,是否掺入了些许责任感?但在感觉到他可能真要失去她的时候,他打心底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害怕。
他恼火地开口,“两人相爱与否?感觉怎么样?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个中滋味,你怎么能凭著别人的几句话,就全盘否定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聂小鱼冷冷睇视他,“我下想听这些,我只问你,她和姬商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宁为臣咬唇吸气,好半晌才能挤出声音。
“我承认!在一开始时我的出现确实是存念不正、居心不良,可是后来当我一日比一日更加深入了解你后,我看见你隐藏在凶莽外表下的率真可爱,也看见你太多太多会吸引我的优点,然后我是真的爱上你了!小鱼,你要相信我!”
他再度伸手想握她的手,却是再度落空。
聂小鱼微侧身躯,不但闪过他的手,也顺势扯掉自己顶上的盖头。
接著她看也不看地将盖头撕裂成两半,以这个动作宣告众人,关于今日这场婚事的结局。
然后她面无表情地从腰际拿出一块莹耀生辉的宝玉,看也不看地塞进脸上表情写满痛苦的宁为臣手里。
“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拿去吧,算是你为了哄我开心而演了一出好戏的酬劳。”
不待他做出反应,她再度启口,一字一字声冷如冰。
“辛苦你了!只是请你牢记,戏既终了人也该散,上穷碧落下黄泉,我聂小鱼发誓,今生今世永远都不要再看见你宁为臣这个人了!”
第九章
这个夜晚不见星子没有月娘,天空阴阴暗暗的。
瞧乌云满布的模样,明儿个怕是要变天了吧。
或许就是因为即将变天,夜里已经开始刮起了阵阵恶风。
恶风在曲弄小巷问来回穿梭,却因找不著能够尽情渲泄的出口,三不五时便在巷弄间咽咽呜呜地弄出了风声扰攘。
这样的声响若是不了解原由,极有可能会被听成是个伤心中的男人,所发出的泣音。
绵绵悠悠、咽咽呜呜、来来回回、续续断断。
夜风绕过了小巷,钻出了城墙,来到城外一处小酒栈,里头客人几已全散,老板也早就拉下了支牕的木棍,风起之时合该早些歇铺,这个道理老板也懂,只是……
只是栈里还有个不识相的酒客死赖著不走呀!
“这位道长,对不住!咱们要关铺了。”老板终于忍不住走过去了。
瞧对方那身打扮该是个道士吧,只是……
身为道士不但会喝酒?且还酗酒不断?
这样会不会太过嚣张?且这样一来,还会有人敢找他去捉鬼捉妖吗?瞧他自个儿那副潦倒模样,不就活像个酒鬼了吗?
唉!算了,世道不好,他管人家那么多做啥?
前一阵子他还曾听个路过的官兵谈笑起来,说是有个道士要去娶个妖精当老婆呢!
虽说后来不了了之,但他还是不得不佩服那位道士的自动“捐躯”,意图牺牲小我,以伏妖平魔的勇气。
所以说呢,连道士想娶妖精的怪事都能有了,喝个烂醉如泥又能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正在喝酒的道士闻声抬起头,老板一看,不得下暗赞了一声,赞对方生得好,只可惜再好也掩不住眼前的他已经成了个酒鬼的事实。
是的,酒鬼!
—个醉眼蒙胧、短须未剃、鬓脚未除,形容憔悴、浑身酒臭,脸上却挂著不羁笑意的道士男子。
“没关系,您请自便。”酒醉的道士竟还摆出了请人随意的手势,话也说得很客气,“您关您的铺,我喝我的酒,不碍事的。”
啥啥啥引您不碍我碍呀!
“没……没人这样的哪……客倌!”老板搔搔首,憨直的表情里微浮现了心急,“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都收了铺,还由著客人死赖在里头不走的事情?”
“规矩是人订下的,从来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带笑的声音是来自于一个正大跨步走进酒栈的男人,在他身后还跟了个侍僮。
我的娘呀喂!眼前这尊醉菩萨都赶不走了又来了两个?
酒栈老板瞠大眸,正待鼓足勇气出声送客时,陡然眼前金光一闪,他反射性地伸手接住,接著是一阵双手发颤。
因为在他掌心里,躺了锭金元宝在对他微笑,一锭足以买下他整间铺子的金元宝,然后他又听见了那男人的笑语。
“我用这个‘东西’,够不够跟你买一个‘可能’?”
酒栈老板抬起已让金元宝的光芒给闪得眼睛快睁不开的胖胖圆脸,还来不及作声,就听见男人佣懒再道。
“如果够,就别再赖著不走,把这里留给我和这位道长单独说几句话吧。”
话说完,只听咻地一响,酒栈老板揣著金元宝,顿时跑没了人影。
男人见状只是挑眉凉笑,接著走到那不停暍著酒的道士桌旁,迳自拖了条长椅过来坐下。
落坐前,他还没忘了伸手招呼侍僮也过来坐下。
不同于两人在人前看似的主仆关系,在私底下相处的时候,男人对这侍僮可是相当照拂关怀,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纵容。
男人笑笑招手,侍僮却酷酷摆手,很不给面子。
“师父,您刚刚不是说了要‘单独’和他说话的吗?”
侍僮出了声,嗓音清脆甜嫩,原来两人还是师徒关系,且还是个不太怕师父的徒儿,因为他回了这一句后便扭头往后走,压根没去理会他师父说些什么。
“我饿了,要去找些吃的,反正对你那些乱七八糟、鸡鸣狗盗的‘生意’,我向来就没什么兴趣。”
男人眯瞪著侍僮的背影,脸上难得失了笑容,嘴里嘀咕了起来。
“这死丫头!是看准了为师不敢修理你吗?什么乱七八糟?什么鸡鸣狗盗?看不出师父是在替天行道,匡世济民的吗?目光短浅、器量狭小……”
男人原还想再继续叨念,却让朝他转瞥过视线的道士给冷冷的切断了。
“别跟我说,你想跟我单独谈的事情,就叫做‘如何驯服你的逆徒’?”
男人讶张著嘴旋过视线,往怀中抽出纸扇,唰地一声摊展开来惬意的扬风,眼里浮现让赏。
“宁为臣,原来你并未真醉。”
“是醉是醒有分别的吗?”宁为臣无所谓的耸耸肩,眼神萧索,“人生究竟要到何种境界才能算是真醉?而究竟又是什么样的感觉,才能够叫做真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