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他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虽然身高体壮、容貌出色,但依旧不脱少年的稚气。
十年後,亚伦·莱特已然脱胎换骨,成了个顶天立地、不容任何人小觑的人物。端看他泰然自若、安稳如山的神色,就知道这男人绝对是号人物。
郝母对於他十年前没头没脑留了句话,要美丽等他这事,颇有微辞,但再见到他,却也没有恶言相向,依旧是殷勤接待。
「我已经打了电话,美丽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亚伦笑了笑,称谢道:「谢谢师母,之前多亏你们照顾了。」
「哪里,这是应该的。对了,亚伦,你的中文说得比十年前更好了。」
「这十年来,我从没中断过学习中文,就连当年学的武术,也是时常练习,不曾懈怠。」
这时候郝仁英走了进来,听到这些话,挖苦道:「是啊,武术没忘,教你武术的那个人,你倒是忘得挺快的。一回去美国之後,连人都不记得长什么样了,是吧?」
郝母一听,连忙制止,「仁英,你都几岁了,居然还记著从前的小事?」
郝仁英与妹妹感情素来深厚,听到这话立即为小妹抱不平,「什么小事,妈,你又不是没见过美丽为这洋番流过多少眼泪!」
听到这不敬的称谓,郝母斥道:「仁英,你说这是什么话!」
亚伦介入说道:「师母,没关系,本来就是我的不对。」
见到对方如此忍让,郝仁英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毕竟两小无猜这种事,也、没有谁对谁错,就是美丽自己死心眼,太把别人的话当真。
一个小时後,正当郝母觉得女儿打算装死不回来的时候,郝美丽满脸倦容的坐著计程车出现在家门口。
分别的这十年,亚伦·莱特一直在想著,再见到他昔日的初恋情人时,他该说什么,而她又会说些什么?
现在,她就站在他面前,隔著两、三人的距离,冷冷淡淡的打量著他,就如同他为了她,第一次来到台湾,站在郝家前堂一样。
郝美丽缓步向前,深知她脾气的郝家人在一旁严阵以待,深怕她一时情绪失控,做出什么伤人害己的事,他们好在第一时间阻止她。
当两人只有半步的距离时,美丽停下脚步,伸出右手,嘴角左右扬起,对他打招呼:「好久不见了,亚伦,这些年你还好吗?」
听到这话,不仅是郝家人,就连亚伦也讶异得险些说不出话来。
但毕竟是见过世面、闯荡过社会的人,亚伦立即收敛心神,不让旁人瞧见他的情绪,大方的握住她的手,亲热寒喧。
两人这般景况仿佛只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互相道好、互问近况而已。
「我很好,你呢?美丽,这几年好不好?」
郝美丽耸肩回道:「没什么好不好的,就这样罗,混口饭吃。倒是你,我听别人说,你现在是大老板了?」
「什么大老板,不过是个事事样样都要受制於董事会、让人给聘用的员工而已。」
「嗯,这趟来台湾,打算待多久?」
「谈几笔生意、见些人、看看老朋友,然後就得回去工作了。」
听他说得云淡风清,若说郝美丽心中曾有任何期待,这会儿也知道,压根是她的痴心妄想了。
「是啊,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朋友还是老的好。」
「没错,所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听到这句话,她的脸色一暗,心中怒气突生。
原来这么多年来,她在他心中,只是他「最好的朋友」。
当年那些甜蜜的吻、那些花前月下的呢喃细语,原来只是他对「最好的朋友」的友好表现!
郝美丽很想保持风度,很想展现成熟女人的风范,不想让他以为,她还是十年前那个死守著他的承诺的无知小鬼,但是他的话实在让她很受伤。
她深呼吸,一次又一次,直到她觉得应该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後,才开口,「亚伦,现在老朋友见到了,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她这近乎下逐客令的话,没能影响到亚伦,只见他不疾不徐的说:「当然有。」
她的耐心告罄。「你还有什么事?」
「如果可以,明天晚上我想请你吃顿饭,叙叙旧。」
「不好意思,我最近工作很忙,没空。」
「这样吗?」
「对,我的工作时间不定,我也没法告诉你我什么时候有空。」
闻言,亚伦看向郝母,「师母,你说美丽现在在当造型师?」
郝母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不过这话她的确说过,於是配合的点头。
「这样吧,美丽,我找人代你一天的班如何?」
「我接的工作是连续剧,是要连戏的,别的造型师又不晓得那些演员要化哪些妆、梳什么头、穿哪些衣服,就算你找到人也没用。」
亚伦笑了笑,不予辩驳。
他拿起手机,向众人说了声抱歉後,便走到角落打起电话来,交涉了三、两分钟後,他挂断电话走了回来,然後开口朝郝美丽问道:「美丽,你认识洪任奇吗?」
听到这名字,美丽皱起眉头来,这洪任奇是业界公认品味、技术最顶尖的造型师,想要聘用他还得靠关系。
「我不认识他,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刚才我透过朋友请他帮你代班,应该等一下就会有消息了。」才说著,他的手机就响了,接起电话,简短地道了声谢後,他对她说:「洪任奇答应了,如何?明天可以安心陪我吃饭了吧?」
「什么?他答应了?」
「是啊,他答应了,他还说他会主动和那部连续剧的制作人打声招呼,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怎么可能知道我接的是哪部戏?」
「他不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
「对,我知道,」他笑了笑,「我还知道今天我到太阳电视台接受访问的时候,你就在隔壁摄影棚工作。」
这会儿,郝美丽的讶异绝非用笔墨可以形容了。
亚伦·莱特,这个十年来都没了消息的男人,为什么知道这些连她家人都不知道的事?
她工作的地点随时在变动,剧组跑哪,她就跑哪,为什么他会知道今天她就在他接受访问的地点隔壁?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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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美丽穿著白衬衫、洗得泛白的牛仔裤,跟著西装笔挺的亚伦坐上劳斯莱斯加长型礼车,一路招摇过市,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她很好奇,「你从哪儿弄来这辆车的?」
「你不喜欢吗?」
「你看我的表情像喜欢吗?」
他故意曲身向前,将脸停在近得她都感觉得到他温热的鼻息拂在脸上的距离後,用著那双曾经让她惊艳、现在依旧让她心跳紊乱的蓝眼,直直的盯著她好一会儿。
「看起来的确不太像喜欢的样子。」
「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你说,我能有什么目的?」
他的话让她为之气结。她要是知道的话,还需要问他?还需要赴这场怎么看都像鸿门宴的约吗?
「我要是知道的话,就可以弄颗水晶球,摆摊算命了。」
「难道你就真的这么不愿意相信,我只是诚心诚意的邀请老朋友吃顿饭?」
「你看我像是信了你的话的样子吗?」
他笑了,「不像,你像只多疑的狐狸,浑身警戒,搞不好还怕我在饭菜里下毒。」
「你会吗?」
「你觉得呢?」
郝美丽决定别过头去,不再理会他,省得饭还没吃到,倒是先气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