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果然是怪我的。」见他不语,南永倩沮丧得要死,眼泪几乎要掉出来。「可是我尽力了呀!还联合奶奶要阻止他……」
「永倩,我没有怪妳,因为那根本不关妳的事。」他赶紧打断她的自怨自艾,省得烦死人。
「大哥……」她楚楚可怜地望着他,盼他安慰。
「没事。」袍袖冷冷一拂,俊如刀削的严酷脸庞侧过去,看着窗外的老树。他对女人的眼泪没感觉,只有一女除外。
她有点惶然。「我懂了,你在生二哥的气,因为你一直不肯见他。」
「他正新婚燕尔,何必去打扰他?」移回目光,他漠然道。
「那不算什么新婚,她只是一名妓女……」她急急道,很怕两兄弟翻脸。
「永倩,我并不在乎永真纳妓做妾,但我很难漠视他不尊重我这个当家主人。」俊脸严厉,不假辞色。「今天他如果等我回府再向我提起他要纳妾之事,不错,我会拒绝,因为他尚未娶妻,先纳妾将有碍他的好姻缘。不过,只要他与那名歌妓是真正两情相悦,我并非那么不通人情,我会答应他先为歌妓赎身,安置在外头,待他成亲一年后再接进府,岂不两全其美?」
南永倩愣住了,她没考虑到这些。
「如今可好,他硬是和我杠上了,胡搅蛮搞,全然不顾后果。」他眉眼不动,更见冷光沉得可怕。「他趁我不在,大发虎威,向帐房要了三千两白银,然后叫祖母代他出头,在我刚回府去拜见老人家时,祖母把一切全揽到自己身上,说向帐房支银是她的主意,与永真无关,叫我不妨从她老人家每月的月例钱扣去,摆明了不准我向永真兴师问罪。」
南永倩悚然,她不知道有这一段。奶奶如此偏袒,只是害了二哥而已啊!
南无春不屑地冷嗤。「为何不敢像个汉子一样敢做敢当?他真能躲在祖母的裙底下一辈子吗?永倩,我从未像这一次对永真如此失望。」
「大哥,你……看不起我哥吗?」
「永倩,妳哥的所作所为,妳能打心底尊敬吗?」
「那只是他太沉闷、太痛苦了,所以想反抗你而做了一些蠢事,你就不能同情同情他,可怜他想得到的东西而得不到,才会……」
「他到底想要什么?『南郡王』这个位置是吧!」
「不!不!」她慌忙摇手。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给他。」他叹息道:「如果他一定要当『南郡王』才能活得像个男子汉,我真的很愿意成全他。」
她如闻雷响,骇了一跳,怔然望他。
「你不在乎这个王位?」
「不当『南郡王』,我一样可以活得很好。而永真不当『南郡王』就觉得人生毫无意义的话,那么妳告诉他,他随时可以将『南郡王』的玉印拿去,王爷让他当,顺便将整个王府的重担接收过去,我乐得轻松。」南无春淡道,眼眸跃动无情的冷光。
他有本事喂饱王府中每一个贪婪的胃口,还使财库逐年丰盈,又岂会无法自立?
南永倩看得出来,他真的不在乎这个王位,甚至不在乎南家的亲人。
「大哥,你说这话可是藐视圣恩,是大不敬之罪,快别这么说了吧!」不,不能教南无春跑掉,否则南郡王府会在南永真手中败亡。
「圣恩?一句圣恩可框死了我。」他心中的无奈又有谁明白?三岁小儿,仍嗷嗷待哺,懂些什么?突然有了爹娘、有了奶奶、有了叔婶兄弟,他多渴望家人的拥抱与温暖,可是他得到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若不是爹娘护着他,把他当儿子疼爱,他根本不愿意回来继承王位,接下这烫手山芋。
南永真以为当南郡王很享受吗?很想换他当看看!
南永倩明白他绝非作伪,更不能让他有离去之意,向前两步,满是祈求的眼神落定他身上。
「大哥,你别辜负大伯的一番栽培,你有义务让南郡王府一代接一代的传下去,否则你岂对得起真心疼爱你的大伯?」
疼爱吗?是的。爹娘真是疼他爱他,却又拿一再暗杀他的主谋者无可奈何,因为都是他的家人。
「好利的口舌啊!永倩,妳若是男子,会比永真更适合当王爷,因为妳头脑清楚,整个王府,只有妳和桑儿表妹是真正清醒的女人。」而他,比谁都更早清醒明白,不管有多疼爱他,爹爹都不可能为了他而大义灭亲,或将叔叔逐出王府,能做的只有将他送走。
她无语,阴郁地望着他。她这位英明果断的大哥,待人处事一径地冷情,从不动摇他的意志力,永远的气定神闲,天生注定他会成为真正的男子汉、大人物,即使不做南郡王,他照样可以闯出一番名号!
忽地神清目明,她悚然明白了一件残酷的事实:南无春可以不希罕南郡王的名位,南郡王府却不能没有南无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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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睡觉时间,弄晚最常待的地方便是藏书楼底下的书房,她最爱看历史典故、乡野轶闻和前人所写的游记,好弥补自己不能常出门的遗憾。
「大师兄见过皇上了吗?」
「刚回来。」他一早进宫,回府便来看她。
「哇,大师兄好了不起喔!可以跟皇上面对面说话。」小老百姓无法想象的事,对大师兄而言却是常事,弄晚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皇上长什么样子?」
「一个糟老头子,身穿龙袍,装模作样。」南无春私心可不感激「圣意」。
弄晚大惊失色。「你你你不可以说大大大不敬的话语。」会砍头耶!
「怕什么?皇上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还是,妳要去告密?」他逗她。
「我才不会!」
认真的小脸使他突然起了一股作弄的念头,故作沉吟道:「我自然相信晚儿是个好心肠的姑娘,不过,『伴君如伴虎』,皇上喜欢阿映奉承的臣子,我天生不是那块料,掉脑袋是早晚的事。」
震惊的眸子有藏不住的惊惶失措,弄晚心口倏地一紧,忘形地抓住他的手道:「大师兄,你可不可以不要当南郡王?我们一起回徐家庄当普通老百姓好不好?以你的才干与魄力,到哪儿不能安身立业?」
「妳担心我的安危吗?」
「当然啊!皇帝老儿那么坏,偏要教你当南郡王,害你不只一次被人暗杀……」倏然住口,瞪大无邪的眸,仓皇掩住嘴巴,转过身子。完了,完了,师娘说过要装作不知道大师兄的身世。
他黝黑的眸子盛满她看不见的淡淡笑意,还有莫名的释怀。
「师娘告诉妳的?」上前由后方抱住她纤细的身子,让她坐在他大腿上,感觉得到她在发抖,他在她耳边低柔地道:「别怕呵!晚儿,永远别怕大师兄。妳怕我这点,最伤我的心。」
「对不起……大师兄……我不是故意要知道的……」泪,已盘旋于眼眶里,带着一丝颤抖的柔雅嗓音努力解释着。所以说她很讨厌知道别人的秘密嘛!师娘偏要告诉她。
「知道什么?我不是我爹娘亲生的?这是事实啊!虽然没必要四处宣传,但我并不否认,只是没有人会那么不识相的当面点破罢了!」
「我真真真的不是故故故意……」
「妳又结巴了。」南无春简直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