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里的那帮兄弟。在外人眼中,他们是抢劫杀人、无恶不作的坏蛋,但在她落难九连山、奄奄一息的时候,却是他们救了她,还掩护她躲过官兵的追击,
抚养她成人、教她武功、让她储备够报仇的力量……这一件件、一桩桩都是恩、 都是情,她无一刻或忘,牢牢记在心田,日日想着报答,怎么会……最大的恩人
反变成最大的仇人?是她做错了什么?她要得到答案,死也要得到答案!
方悠然也不是古板不知变通的人,相反地,论贼邪,天下间他称第二,还没人敢抢那第一,看出霍青莲是铁下心了,他只得沉叹口气,认栽了。
“好,你要知道答案我就带你去找,不过你得先把这颗丹药吃下去。”他自怀中掏出一粒金黄色指头大的药丸喂到她的嘴边。
药丸在她鼻间散发着甘美的清香,不难想像那是一颗如何珍贵的续命丹,但她不想吃。霍青莲倨傲地撇开头。早就活腻了,还续什么命?
“你是想活着知道答案呢?还是想死后由我上你坟前向你报告?”他深谙请将不如激将的道理。
霍青莲愤怒的眼一瞪,却也明白他的话尽管难听,但句句真实。於是,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服下丹药。
方悠然扶着她坐下,双手抵住她背心要穴,为她运功催化药性。
一炷香后,她惨白的娇颜终於恢复了一点儿血色。
方悠然正想着再过盏茶时间,她受的伤大概就能复原三成了,孰料几只不开眼的耗子却挑中这时候来搅局,他不得不先点住霍青莲的穴道,让她妄动不得,
再起身面对敌人。
“又是你。”真没想到骚扰源会是去而复返的霍大。
霍青莲被点住穴道,动弹不得,但她的双眼功能依然存在,一下子就认出了前来狙击她的汉子俱是“黑风寨”之人。
“为什么?”心痛一如当年亲眼见到家中遭屠杀时一样,这才明白,她早当 “黑风寨”是另一个家;然而,这个家却背弃她了!
“‘黑风寨’”寨规第一条,背叛者死!一名大汉狠狠瞪着她。
这样一双满是杀意的眼,哪还留有半点昔日情份?霍青莲一颗心几欲碎裂。
“我什么时候背叛‘黑风寨’了?”
霍大捣着被方悠然打伤的胸口,恨恨说道:“你敢说你没有背叛?上京城时咱们说好的,找一只最大的肥羊干下最后一票就洗手归隐,结果呢?你姘上这个
男人后就把寨子里的兄弟全给忘了,竟阻止我们洗劫方府,这不是背叛,是什么?”
“哦!”方悠然笑瞇了眼、觑着她。“原来,这就是你夜夜探视方府的原因 啊!”啧!何必麻烦?跟他说一声,他将地形图、机关图就双手奉上了嘛!早想
找些强盗来试试自己的建筑、佈阵能力,“黑风寨”这些傢伙若想当试验品,他绝对欢迎,只消打声招呼,他立刻开中门迎接。
懒得理方悠然发神经,霍青莲一心只想洗脱这莫须有的罪名。
“我不是背叛。方悠然的身手你见识过了,他武功如何你心里清楚,而方府里还有一大群身手了得的侍卫和变幻莫测的机关、阵图;我不让你们去,是怕你
们有命进、没命出啊!”
“笑话,你当‘黑风寨’的人都是纸紮的吗?咱们可也是横行江湖二十载, 区区几名侍卫算什么?何况还有你在里头做内应,你只要觑准机会助咱们一把,
金银财宝还不一筐筐进袋来?”说到钱,霍大两眼都发光了。
难道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富贵当前,什么感情都是假的!霍青莲痛心地望着一干早换了心肝的兄弟。“好,就算真让你们劫成功了!你们可知他是谁?
当今的安南王爷,最受皇上宠信的臣子,方府遭劫,皇上会不追究吗?届时,官 兵齐集、数万兵马包围,试问‘黑风寨’的各位,你们想逃到哪儿去?”
“这是我们的事,就不劳你多费心了。”在见识过京城的富裕后,谁还想过回山上的苦日子?如今在“黑风寨”众人眼中,除了钱再无其他了。
霍青莲终於绝望,她,一个与众兄弟日夜相处十年的妹子,在与金银财宝相比下,如此轻易地就被舍弃了。
当年,那位姓于的书记是否也是因为这原因而出卖父亲?财帛动人心!
她呆呆地坐着,心头轮转过自幼至长的一切;她这一生可以说一点儿价值都没有,无亲无戚、无朋无友,除了仇恨,她一无所有。
另一边,“黑风寨”众人已忍耐不住,与方悠然大打出手。
眼见鲜血又自飞扬满天,霍青莲的心正在一点一滴死去。她不知道她再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报仇吗?多悲哀又无趣的人生!
脑海里突然浮现昔日张铁嘴一番警语,她没剩多少日子可活了,指的是不是今天这一劫?她会死在最亲密的夥伴手中?
那敢情好,如此毫无乐趣的人生她早厌极了,不如就让他们杀吧!
上天彷彿听到了她的愿望,一柄亮晃晃的大刀兜头朝她劈了下来。
她瞪大眼,不言亦不语,专心等待着死亡。
这一厢,方悠然正击退纠缠不清的霍大,偶一回头,心脏差点麻痺.
那个笨女人,就算不能动,也可以叫啊!只要她出个声,任凭情况如何紧急,他都会想办法救她的,没想到她却眼睁睁看着刀子落下,哼都不哼一声。
“青莲!”好快!他身形化成一枝利箭,闪过两波攻击冲过去,一把拖住霍青莲的后衣领,将她拉退一尺远,堪堪避过刀锋的攻击。
但使刀的汉子并不放弃,一击不成、再下一击,大刀回旋一圈,又自劈向霍青莲。同时,另一名大汉手中的长剑也攻向方悠然。
既要护住霍青莲,又得闪避一刀一剑的攻击,方悠然腹背受敌,情况危急。
“你走吧!他们要的是我,没必要拖你下水。”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他们又老是像冤家一样,斗个不停,霍青莲依然不忍心连累他。
“什么话?你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终生伴侣,他们居然想杀你,我怎么可
以不管!”方悠然大吼。
霍青莲脸上闪过一抹晕红。“你在胡说些什么?谁是你的终生伴侣?”虽然心里对他的评价不坏,但她已是余生无几的人,再也不想涉足那些无用、只会伤人心的感情事儿。
“你不会以为整完我后可以轻轻松松地离去吧?”花了近三十年的时间,才找到一个可以跟他相抗衡的女人,他哪会这么轻易就放手?
“你——”她不知道怎么说,这傢伙,为了整回她,连命都不要了。
“女人,如果你舍不得我死,就振作一点儿,别像根木头,刀来了连叫都不会叫一声。”他再厉害也救不了一个一心寻死的人啊!
她摇头苦笑。舍不得他死吗?也许!毕竟他是无辜受累者,她心中总有不忍,但要她出声警告……太可笑了,她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又要出声去警告谁呢?
“你们两人果然有暧昧!”霍大咬牙恨道,手中的板斧更是劈得虎虎生风。
看着结拜大哥为了钱财执意杀她的丑样,只有越瞧越心痛,霍青莲索性闭上眼,不闻也不问了。一切只交由上天去裁决,若天命注定今朝她得死在这里,那就死吧!反正她无所谓。
刀声剑击在她耳边呼啸而过,看不到决斗的人,所有的杀伐便成了一种冰冷,缓缓地渗入人心,将人的骨血一块儿冻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