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酸楚失望让他很想告诉她,他需要她无言的陪伴,需要她无声的安慰,他想见她,立刻,马上。
他要告诉她这五年来的一切,包括他的仇恨,他的爱。原来,这五年来的仇恨只是为了让他认识她,爱上她,她根本不是他的仇人,而是他最爱的女人。
可是这次,他找不到她。床上没有人?本该在沉睡的舒敏到了甚么地方?难道她怪他半夜偷跑,所以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不,不会!他的敏敏不是那么小器的女人,她包容他的一切,又怎会为这小事气他?
还是再好好找找!
敏敏,你在哪里?
卧室,没人:厨房,没人;浴室?门上了锁,推不开。
敏敏,你在里面吗?用劲旋着门球,还是打不开。你回答我呀。没声音,感觉脚下湿淋淋一片!低头一看,脚下竟全是水迹一片,全是浴室里流泻出来的。
敏敏?大卢呼喊,用力拍门,他急得要发疯。心愈急,愈是想不起备用钥匙放哪里,而这些一向是舒敏负责的。
没办法,狠狠往门上撞去,门板纹丝不动,不禁暗恨当时为甚么要选这么坚固的牌子。用尽全身力气撞了一下又一下,换来浑身酸痛,忍着痛,狠狠一脚踹上房门,终于,大脚成功破门,门开了,房里是让他心悸的一片汪洋!
敏敏,他的敏敏在哪里?
浴室的镜面上,用红色的唇膏写着:峰,再见了。一场夫妻,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用我的性命,当作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我本来想选择另外的地方安静地死去,可是想了很久,却舍不得离开这里,舍不得离开你。听说人死以后,灵魂是不认识路的,我真的怕会找不到回家的路,找不到你,所以原谅我选择在这里结束生命。如果我走了,你愿意为我流下一滴眼泪,并在我墓前轻轻对我说出那三个字吗?
浴缸里,清澈的水一直溢出,轻柔荡漾,水波徐徐,而他的公主,穿着雪白长裙,阖着美丽的眼,沉睡在水中。
她的唇边,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温馨而满足!像是凝结在她嘴角,凝结在一池清水中,也凝结在他的眼里。
不--他狂喊怒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景象。在他知道所有事实真相后,她竟残忍的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这是多大的讽刺?在他亏待她,恶意地支使她时,她总是微笑承受,相信他的爱,从未停止过爱他,可此刻,在他深深陷入其中时,她竟残忍地放弃了一切,放弃了他?!
不!不可以!他不能让她就这么离去!失去了叶娜,他还有她,若是连她也失去了,那他还有甚么理由继续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扑到浴缸边,他一把抱起她,淋漓水泽溅湿了他的身体,她毫无温度地软软靠在他的怀中,失去所有生命的迹象。
泪,狼狈地泻满他的脸庞,染上她本就湿透的容颜,没人能分清是水还是泪。
敏敏,敏敏,回答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我是严峰啊,你睁开眼睛看着我啊……他抱着她,吻着她,她的唇又湿又冷,但他却在她唇边依稀感觉到温暖的气息。
凌晨两点,就连繁忙了一天的医院也沉浸在难得的寂静中,不受打扰。
就在这时,却出现了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抱着一个白衣女人疯狂地奔跑在空无一人的廊道上,边跑边大声喊着:医生,医生在哪里?救人呐,医生!
就像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帅得一塌糊涂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浑身湿淋淋的美丽女人,冲进医院,横冲直撞,到处找着医生,只为了救醒深爱的女人。
把舒敏放在急诊室的病床上,严峰疯了般吼着:医生,医生在哪里?快点叫医生来!我要医生!这么大的医院,医生都跑哪里去了,如果我太太有甚么事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值班的护士忙过来安抚。先生!你冷静点!医生马上就会过来!严峰丝毫不领情,一把揪住护士小姐的衣领把她推开,嘴里嚷着: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我太太就快死了,我不想听你废话,把医生给我叫来,快点!被他推得踉跄开的护士小姐再也不敢走近盛怒中的他,忙着去找医生。
严峰温柔地抚着舒敏惨白的脸庞,语气满是轻柔抚慰。敏敏,别怕,医生马上就来了,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
值班医生匆匆赶来。病人呢,病人在哪里?严峰回身握住医生的臂膀,满脸复杂表情。医生,你一定要救醒我太太,知不知道?她不可以有事,不可以!
我们会尽力,这位先生你可以放心。医生开始替舒敏检查。
严峰深切的眼神全落在她惨白的脸上,彷佛他的灵魂也落在她的身上。
一个护士小姐过来把他推了出去。先生,麻烦你到外面等。不要妨碍我们替病患治疗。
你们一定要救她,一定要救她!他喃喃地。
从来没见过这么痴情的男人,好像他的命全都系在妻子身上了,不敢想象,若是他的妻子无法醒来,那他会怎样。护士小姐感动地给他一个温暖的微笑,轻轻安慰他。放心,你太太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我们会尽力。等等等,又是一场彷佛无止尽的等待。
好怕舒敏也会像叶娜一样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离开他,闭上眼,合起双掌,抵在眉心,他默默祈祷。上帝啊,我不知道该怎么祈祷,因为我从来就不相信神的存在,也不相信命运,我只信自己,我相信自己的命运握在我的掌中,可是现在,我衷心希望世界上真的有神,我希望你真的能无处不在,无所不能。我需要你的帮助,我衷心希望舒敏可以醒过来。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那么就不该让敏敏死去,她是无辜的。她是那么善良,那么纯洁,若是真有命运,她应该受到福报,幸福地生活着。如果可以交换,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换回她。上帝啊,我从来没有求过你,这次我真心祈求你,让她活着,我情愿死的人是我……
时问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待的时间总是很长。
终于,医生推门出来,满脸疲倦。
严峰一把拉住他,希望和恐惧混杂在他脸上,写成一种沧桑的颜色。医生。我太太怎样?她没事吧,对不对?
医生为难地望着他,眼里写着同情,又是一个可怜人。先生,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永远千篇一律的安慰词,如何可以安慰失去挚爱的沉痛?
严峰像被一拳击中心脏一样,满脸不敢置信的神情,望着医生的眼神像在看着一个怪物,口中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敏敏不会死,不会,你告诉我她没死!说啊,你不说,我杀了你!暴怒大吼,他狠狠揪住医生的胸口。
医生忙挣扎着,却始终甩不开严峰捏紧的拳头,忙解释:先生,你冷静点,听我说。你太太没死,真的,我没说她死了啊。不过,她的情况很严重,非常棘手。
她到底怎样了?你快点说!乍闻舒敏仍活着,新的希望在他心中升起。
你太太曾服食大量安眠药,又加上长时问浸泡在水里,而且不知以前服用过甚么药物,积聚了一些毒素在肾脏,所以情况很复杂,也很棘手。我们虽然帮她洗了胃,抽出腹腔里积存的液体,试着帮她排除体内毒素,但因延误时间过久,她的脑部曾有短暂缺氧,如果她二十四小时内无法苏醒的话,那她很可能会变成植物人,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