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他这么好,他知道了一定好开心。”
“开心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能保持他所拥有的。”
“你的离去,相信他已所剩无几。”宿玉说。
“我并不重要,真的。他苦干到今天,我不能看见他变得一无所有。”
“可宜——”宿玉几乎忍不住要把真相讲出来。可是——这太残忍了,是不是?她独自在外,让她过点安宁的日子吧!
“我担心的不对?”可宜问。
“是担心得过分,”宿玉再吸一口气。“哲人见过大风大浪,阿美也是绝对纯良的小妇人。”
“那我就绝对放心了,”可宜说:“明天开始我要正式工作,我会开始大忙,有空你可以来玩,此地很不错。”
“我会。有空你给我电话。”
“一定。喂——好好考虑仇战,你不觉得他的突然出现是缘分吗?”
“没有那么多缘分,”宿玉苦笑。“不想害人家在我这儿白白浪费时间。”
“太固执了。旁观者清,旁观者也替你可惜。仇战是个一心一意的人。”
“你叫我怎么说呢?除却巫山?太老土了吧!”宿玉笑。
报纸娱乐版的头条新闻,田哲人突然辞去电视台的高职,为的是私人理由。新闻界对“私人理由”颇感兴趣,他们的猜测是:与家庭有关。
看到这消息的宿玉很沉不住气,立刻打电话找哲人,公司、家里都没有,连他和可宜以前那个小窠也没人听电话。宿玉很急,很担心,他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做傻事?可是因为阿美的压力和威胁他才出此下策?
愈是找不到他愈是心焦,她连上班都没有心情。吃完午饭,索性请半天假,她想去找他。这个时候他最需要朋友,对不对?
她去每一个他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没有他的影子,连他们常去的那家酒廊都找了。
四点多的时候,她站在街上叹气。又累又渴又焦急,哲人没有理由失踪,他也不该是个冲动的人,但是,他到哪几去了呢?
街上车来车往,行人摩肩接踵,烦乱之中,她想起了仇战,为什么不找他一起去寻哲人呢?立刻她门进一家店子借电话打。
仇战家没人听电话,响了很久、很久。连他都不在,今天运气实在不好。街边报摊上晚报都出了,田哲人三个字斗大的印在上面,居然有“婚变”两个字。香港的记者真是厉害,没有任何消息逃得过他们的手指缝。
买一份报纸带回家看,却找不到的士。正是交更时候,早下班的人也不少,她只能站在那儿干着急。等了半个钟头还没着落,四下望望,又在那家惯常去的酒廊附近。或者进去坐一坐,喝一杯酒。
这个时候酒廊人不多,她还是找角落的位置坐下。终于有一个人喝闷酒的时候了,朋友虽好,却不能每天陪着她,她实在是孤单的。
她又想起仇战,忍不往再去打电话。这个时候如果有他相陪实在是好事。他不在,她只能回到座位上。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走过来,微笑地望着她。
“小姐,一个人喝酒?”
“等朋友。”她的脸一沉,又冷又硬地说。
那男人无趣地走开。
她想,再坐下去有什么意思呢?无聊男人都来搭讪,她不至于沦落至此吧?猛然站起来,却看见两个面熟的半醉男人摇摇晃晃地进来,仇战和哲人?
她惊呼一声,立刻迎上去。
“你们俩——怎么回事?”
“啊!是你。”哲人指指她,跟她回到座位。“我们已经喝了整个下午,很畅快。”
她只有摇头,哲人在折磨自己。
“你也是,怎么陪着他发疯呢?”她瞪仇战一眼,看见他带醉的眸子里有一抹深切的痛苦。痛苦?!下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她震惊。“你——”
他沉默地望着她,什么也不说,她心怯了,把视线移开。
“哲人,事情怎么搞成这样?”她的声音很不稳定。“你不必辞职的。”
“辞职不好吗?我现在不知道多轻松、多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为什么不辞职?”他嚷。
“那么多年的精神和心血——”
“不值一提。”他笑。“世界上没有任何事值得我留恋,电视台没有我还不是一样工作?说不定还有很多人暗暗谢我没有阻挡地球转。”
“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是吗?我知道每一个人都希望我倒下来,好打落水狗啊!我自己先跳下来,总行了吧?”
“你太偏激。纵使全世界的人这么想,得除了我们,除了可宜,除了阿美——”
“阿美?她现在称心如愿了,”他笑。“我所有的一切变成她的,包括儿子女儿。OK,她要替他们改姓,改就改吧!反正我已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好争的?要我的命都没问题。”
“阿美——不会这样吧?”她骇然。
“难道我在做噩梦?”他招手要酒。双份的。“不,不,我清醒得很,阿美早有此意,一直在预备,看准了我在最软弱的时候再给我加一脚。我不在意,我应有此报,是我不对在先。只是——活了一辈子居然认不清自己老婆的真面目,我是白活了,真是荒谬。”
“我想——阿美不一定真是这样的人,她一时冲动。”
“你可以去看看。”他自嘲地笑。“那个家我已经无权再回去。”
“怎么回事?”她吃惊。
哲人不再言语,沉默痛苦地唱着闷酒。
“怎么回事?”她这才敢再看仇战一眼。
“我不清楚。”仇战还是那样的神情,脸上的肌肉都放松了,给人很无奈的失意状。但他是目前最红的歌星。“早晨哲人采家里找我,我们一起喝酒,只是这样——天下的事也只是这样,命运是我们无力反抗的。”
“你不应说这样的话,想想你以前怎么艰苦地从越南逃出来?你怎能如此悲观。”
“以前我不悲观,向生命搏斗,我有信心会赢,但现在面对的却不同。”
“有什么不同?”
“我一点信心也没有。也许我不懂,但感情令我痛苦得无法支持。”仇战说。
“我不跟你讲这些,我说哲人!”
“他有什么不同呢?还不是被感情折磨的弱者?”他摇头。
“男人可以流血流汗,却经不起感情的冲击。”
她皱眉,很反感。她不认为他有资格讲这样的话。
“大多数的事是自寻烦恼。”她不客气。
“我承认。但——有什么办法?我已经认识了你,我不能骗自己说什么都没发生。”
“住口。你以为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气红了脸。“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讲这样的话?”
“我爱你。”他深沉痛苦地说。
她脸色发青,额上青筋直冒,两眼几乎喷火。
☆☆☆
“你以为自己是谁,有资格跟我讲这样的话?”她咬牙切齿地愤怒。“别以为你像之浩,但你不是之浩。你最好弄明白一点。”
“我知道我不是英之浩,我知道自己没资格,我配不起你,但是——”他咬着唇,眼睛变得暗红。“我爱你,就是爱了,我自己也控制不来。你以为我不痛苦?不难过?不矛盾?我难道发贱要看你的脸色,忍受你的冷落?我想过离开。但每次想到你的脸、你的神情,我难受得很不能把自己杀掉算了。宿玉,我从来没想得到你,我知道我不配,但是我心里喜欢你也是错?”
“我心里只有之浩,任何人喜欢我——我都觉得犯罪、肮脏,”她激动得声音也变了。“我只属于之浩。你明不明白?不明白的话——只能请你在我面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