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一通!是好几通,我打了一个月欸。每年系友餐会都是我们班出席率最差,品齐学长已经出言恐吓我,今年我们班的出席率若是还低迷不振,就要把我给杀头。」她唱作俱佳的竖起手刀往自己脖子一抹。
不过沈逸岚也只能说她——活该!
天底下有那么多建筑公司、私人事务所,梁心什么地方不去,偏偏跑到品齐学长的麾下卖命,不只在工作上被命令,就连学长担任建筑系系友会会长,她也得这样跟着瞎忙,这不是活该是什么?
「快进去,妳是我们班最后一个了。」
「最后一个?」她诧异的问。
梁心抬起骄傲的脸孔,十分得意的点点头,「没错,在我的强力运作下,扣除不在台湾的人之外,我们班全数到齐,算你们还有点良心。」
天啊,沈逸岚不禁要对她甘拜下风,因为也只有梁心能够这样号召大家。
她们一起走进会场才聊了几句,梁心又去忙了,沈逸岚看了看现场,生疏的面孔和熟稔的脸各占一半,毕竟是建筑系的系友餐会,撇开学校这层关系不谈,或多或少在工作领域都碰过头、听过名字。
只是,她向来不喜欢这样的社交场合,总觉得跟人周旋比面对那些直线、横线的设计图还难。
「沈逸岚呀沈逸岚,捱过一个小时妳就可以获得解放了。」啜饮着手中的香槟,她低声对着自己安慰。
她百无聊赖的躲在角落,偶尔不小心碰见熟人就勉强寒暄个几句,遇见不熟的人更好,一笑而过。
只是从她面前离开后的耳语,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冷不防的插入她的胸口,把的心刺得千疮百孔。
「欸,是沈逸岚,她竟然来了。」压低音量的嚷。
「妳是说当年跟君叡学长谈恋爱的沈逸岚?」偷偷睐去一眼打量。
「早分手了啦,听说很多年喽!」
「啥,当初爱得轰轰烈烈,怎么最后还是分手了。」
「君叡学长听说去当了飞行员。」
「飞行员生活多采多姿,身边又有一堆空姐,会分手一点也不意外。」
看吧,她和项君叡的恋情未果又再度成了话题,只是那些自以为是的评论听在当事人耳里实在显得讽刺。
「烦!」她实在讨厌被这么指指点点的,索性躲个彻底,高举着杯子兀自喝个痛快,完全忘了自己感冒还没好。
香槟适合庆祝,只是,她今天手中的香槟是在庆祝什么?她的孤独吗?
厌烦之余,她换了杯威士忌,然后默默品味着这浓烈的味道。
「妳躲在这里做什么?」梁心不知何时掌握了她的行踪。
「喝酒啊!」说的理所当然,她的脸庞已经浮上微微的醺红。
「那是威士忌欸,可不是果汁,少喝一点,快来!」
「干么?」她微微抗拒的问。
「品齐学长说好久没看到妳了,感谢妳今天赏光,找妳过去聊聊天。」
「不用了啦!」沈逸岚断然拒绝。
从前在学校,邱品齐跟项君叡堪称是建筑系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哼哈二人组,她实在不想跟他碰面谈论往事,然后让更多的人继续议论著她。
「什么不用,快来!他可是现任会长。」梁心根本不给推辞的机会,径自拉着微醺的她就往邱品齐身边走去。
「小岚,好久不见呀!」
「品齐学长,你好。」尴尬之余,她还是勉强自己挤出笑脸。
「最近好吗?妳还是待在人间建筑事务所吧?听说妳们事务所最近接手蓝天的建筑计划,不错喔,大客户。」
「嗯,是呀!」她的头晕了下,不过还可以强作清醒。
的确是大客户,所以特别爱刁难,堪称超级大奥客。沈逸岚在心里想着。
「对了,你们公司推派出来负责的建筑师是谁?蓝天不是很好搞定的客户,如果没有两把刷子,只怕挺不住蓝天的刁难。」
「这会有谁,当然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梁心抢话答道。
「真的吗,哎,小岚,妳不一样了!」邱品齐发出赞叹。
「哪里不一样,还不是这个样子,除了年纪多几岁,皱纹多几条之外。」沈逸岚仗着酒意放肆的自嘲。
「当然不一样,妳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建筑师了,难怪我怎么邀妳加入我的事务所,妳就是不答应。」
「学长又在折煞我了,谁不知道你的事务所经营得有声有色,我不过还是个生手,还需要磨练呢!」
他们一来一往的说着枱面上的社交语言,却各自暗怀鬼胎,沈逸岚忍着醺然的自己,恨不得找个地方休息,或者马上回家睡大头觉,邱品齐则是不断低头看着手表,好像在等什么人似的。
就在话题持续了一段时间,已经走远的梁心又折足回来在邱品齐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他表情漾起一股兴奋,「我先离开一下。」旋即抛下两人快步离开。
「好晕,喝太多威士忌了!」沈逸岚自言自语的拍拍自己的脑袋,心里正打算要离开,忽地敏锐察觉到会场隐约有骚动。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那些人好像在看着她呀?沈逸岚几度低头看看自己,没发现什么异状啊!她的服装仪容一点问题也没有,那这些人诡异的目光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也懒得去探究,现在她只想赶紧找到梁心,跟她打声招呼就先行离开,那么自己今天的出现就算大功告成了!
用目光梭巡梁心身影的时候,她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然后写满震惊的双眸就再也收不回来。
是项君叡?!
而他也凑巧把目光定在她身上。
四目交会的震撼下,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口强硬的梗着她的呼吸,沈逸岚故作镇定的喝着手里的酒,然而内心却慌乱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同样感到震慑的当然也包括了项君叡。
他根本不知道今天有系友餐会,因为邱品齐托他带一瓶法国干邑白兰地,还要他今晚下班顺道送来,仅此而已。
望着眼前那抹身影,他的心在镇定的表象下近乎失控的狂跳着,脸上的线条也严肃的紧绷着。
昔日熟悉的娇羞脸庞,今日乍见多了一抹成熟动人的韵味,只是,她的脸色怎么透着异常的苍白,就像朵风中孱弱的小花。
怎么了?她不舒服吗?她手中端的是什么?酒?!她是不是很难受,要不然为什么脸上全然没有一丝血色?
项君叡无法克制自己的迈开步伐朝她走去,看似自信的风采下,殊不知每踏出一步需要酝酿多少勇气。
英挺的机师制服,肩上亮丽的横杠,他的模样比起当年又更具成熟魅力。只是,他是朝她走来的吗?要不然他的脸孔为什么越来越清晰……
好晕,沈逸岚感觉自己就要在这股莫名压力的洪流下灭顶,她退了几步想要逃离,但晕眩的感觉却让她无法如愿,只得扶着桌子力求镇定。
尽管会场里的人有泰半都在看着他们两人,像是在观赏一场肥皂剧似的,然而只有当事人能够明白当下心里的激动。
握着酒杯的手异常冰冷,当他就这样站定在她面前时,沈逸岚的所有忍耐都已经濒临身体的极限了。
她牵动着唇发出微弱的喘息,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好久不……」突然一阵更强烈的晕眩袭来,她便不支倒地了。
「小岚——」项君叡及时伸出手,承接住坠落的她。
她整个人瘫软在他怀里,手中那杯盛着琥珀色威士忌的玻璃杯也因此滚落、泼洒上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