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霍成昊要妳插手的?」提起这个名字,江澜仍是咬牙切齿。
林夙樱也懒得迂回,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点上。
「他是有来求过我。」故意用「求」这个字眼,表明她原本是千百个不愿意。「不过,拉不拉你一把的决定权在我,要不要聘用你的决定权则在你的老板,跟江浩没有关系。」
「可是你们都和霍成昊、和江家有交情……」江澜几乎是低吼着。
他不敢相信,更无法不这么想,原来他一直以为终于能靠自己的力量过有意义的人生,其实这一切也脱离不了霍成昊的安排。
他觉得自己像小丑,像被人活生生地玩弄着,而他们在一旁冷血地观赏着他所表演的独脚戏,观赏他的挣扎、他的努力,观赏他以为终于得到了幸福。
天地在他眼前崩裂,另一个可能的「事实」更撕扯着他的心,只是他还不敢去亲口确认。
林夙樱皱眉,有些火大了,「你偏激的思想什么时候可以长进一点?我是和江浩通过电话,有求于人的本来就该有诚意一点,至于你的老板,他是雷字堂厉家的继承人,还该死的倒霉到跟霍成昊是高中同学,不过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你就非得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吗?」
江澜咬着牙,握紧拳头。「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
「搞清楚,老娘的同情心宁愿拿去喂狗,拿去给三餐不济、流落街头的穷人,也不想浪费在一个思想偏激的死小鬼身上!你以为厉老板要聘用一个他不认同的废物,拿他用毕生心血维持起来的书店开玩笑,只为了搏十年前根本没什么交情的高中同学的人情?」
林夙樱说得义正辞严,可是江澜哪里听得进去?
不为安慰,不为人情,那么为什么偏偏他住的不是别人的房子?待的不是别人的店?太巧了吧?
「晓葵呢?」他轻声间,几不可察地颤抖着。
晓葵是……他现在仅剩的了,她千万不要……千万不要也是……
林夙樱抽了口烟,烦闷得想甩他两巴掌。「山字堂的继承者不是晓葵的母亲,跟她无关,她根本连十纹兰是啥也不晓得。」
晓葵从小就在其它亲戚家里转来转去地被收养,连自己外公、外婆家是干啥的也不清楚,还道每回去外公家看到一大堆黑道兄弟,都是去听她阿公讲古的。
江澜闭上眼。够了!
山字堂,是八大堂口唯一由女堂主主持的堂口,女堂主只生了两个女儿,继承者不是晓葵的母亲,那么就是晓葵的阿姨了。
难怪他始终觉得阿椿姊相当面熟……原来她其实早就知道这个落魄得需要她收留的小子是故人之子,所以不得不卖故人一个人情?
还有晓葵,为什么就这么巧,在他快要饿死时她就出现了?原来……
「你们玩不累,我累了。」江澜冷冷地说,眼神又恢复初到山庄时的阴郁沉冷,转过身时,背影僵硬得像是强自压抑着痛苦。
谁都可以,不要是霍成昊,因为他的存在让他痛苦地度过了大半生。
他是没做错过什么,当年母亲的双胞胎妹妹让他相信,有些人光是存在,就足以造成另一个人一辈子的阴霾;就像母亲之于她的双胞胎妹妹、霍成昊之于他。
林夙樱倚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烦躁地将烟折断。
这下好了,好不容易把人从洞里挖出来,现在他又缩回去,连晓葵也倒霉受到牵连。
照他的逻辑和思考,只要跟霍成昊有一点关系的,都还真够倒霉!林夙樱背抵着门板,咬牙切齿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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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澜!」见江澜下楼来,晓葵当然是开心雀跃地迎了上去,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怎么了?看起来好没精神。」察觉他神情怪异,伸手想探向他的额头,却被他一把挥开。
「不要碰我!」他低吼,头也不回地快步踏出椿馆。
晓葵愣在原地,阿椿姊也一脸错愕,「那小子是吃了炸药啦?」
不放心他的晓葵立刻追了上去。
「小澜!」她在往山上的途中拉住江澜。「你怎么了?什么事惹你生气?还是你身体不舒服?」她没看过他这副模样,真的好担心。
江澜害怕再面对她关怀的脸孔与声音,那会让他想起自己其实只是被同情罢了!「走开!」想也没想地用力推开晓葵,力道之大,不及防备的晓葵向后跌坐在地上,他挥向她的手甚至在她颊上留下红痕。
江澜没想到他会伤到她,有一瞬间的错愕,看着晓葵跌倒在地上,一脸惊吓和害怕地看着他,江澜的心一阵抽痛。
他伤到她了?怎么办?他不是故意的……很痛吧?他怎么能够伤到她?
「对……」想道歉,却硬是将话吞了回去。
她终于也看清他的真面目了吧?看清他其实没有她所说的那样温柔,看清他其实不值得她对他伸出双手,从此一切假象崩毁破碎,虚幻的幸福再也不可能对他垂怜眷顾。
江澜不知所措地立于原地,看怪物般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果然是一头发疯的野兽,根本不可能会有人想和他做朋友,更何况会爱上他……
游客对着两人指指点点,山庄里的人们则一脸吃惊和不敢置信。
「少年耶!别太超过喔!」一向被众家叔伯大婶疼爱的晓葵被欺负,警卫伯伯当然看不下去,「你平常脾气像火山,我们都可以忍让,但你怎么可以对晓葵动手?」
忍让?是啊!不然他真以为自己有什么魅力和能力让人接受他吗?不就是因为霍成昊的庇护?
「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和忍让!」他像头受伤的兽大吼着,朝山上狂奔而去。
山庄里的人们莫名其妙地看着江澜的背影,扶起仍然在惊吓中的晓葵。
「有没有怎么样啊?夭寿喔!竟然打到脸肿起来了……」婆婆妈妈们不舍的叨念在耳边此起彼落,晓葵却仍怔怔地看着江澜消失的方向。
其实她并不是害怕江澜的模样,而是那一瞬间让她回想起童年时住在亲戚家里,曾经受到的暴力与毒打。
可是自从她被阿姨带回阿公家,又来到向阳山庄,好多好多长辈和大哥、大姊的疼爱,让她摆脱了童年的阴霾,所以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比别人不幸。
那一刻,她其实是心疼着江澜的,因为他并不像她一样幸运。
是什么让江澜变得这么暴躁呢?晓葵想起他今天看到樱姊那封挂号信之后,脸上笑容一收就冲上楼去,再下来时便彷佛变了个人似的。
也许她该回去问樱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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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是老江的儿子啊?」阿椿姊一脸恍然大悟,「难怪我一直觉得那小子眼熟得很,名字又好像在哪里听过。」
「为什么他那么讨厌他哥哥?」晓葵忍不住问。
「我知道的也不多……」林夙樱这才将她记忆里,江澜和江浩的一切全盘说出,可是毕竟是外人,连江老都被瞒住了,林夙樱自然不可能知道江澜与他继母、也是他阿姨之间的事。
江澜躲回山上,什么东西都没带,晓葵担心他又饿着肚子没吃饭,于是稍晚时将食物和一些保暖的衣物放在篮子里,带上山去找他。
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解开他的心结,可是她希望他最起码给她一次解释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