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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瑶坐起来,低头看看自己。奇怪,成萸有的她也都有啊,为什么长在成萸身上就是比较娇媚?

  「妳再不回去换衣服,待会儿上课要迟到了。」成萸一面把及肩青丝梳软,不期然间瞄到她压在大腿上的粉红信笺。「那是什么?」

  「哦,差点忘了。」符瑶把信封抽出来,一脸讨好。「这是陈玉珊写的,想交给咱们家那位超级大牌的符……」

  「我不帮!」成萸抢着声明在先。

  「吼!拜托啦,妳跟他比较熟嘛!」符瑶垮下脸来。

  「他是妳哥哥耶。」

  「他是我哥有屁用?他对我又不像别人家的哥哥对自己妹妹那么好!」符瑶只要一提到那个既不友爱又超级任性的酷哥哥,就满肚子气。

  「我不要。」成萸早就学乖了。什么事都好说,唯独代转情书给符扬的事,绝对是吃力不讨好。

  「可是陈玉珊上个星期帮我捉刀赶了一篇周记,我已经答应要报答她了。」符瑶瘫回床上,咕咕哝哝道。拿着那只信封,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她突然又唤:「小萸?」

  「嗯?」

  「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啊?」符瑶一翻身趴正,亮丽的脸蛋充满好奇。

  「大概就是『喜欢』的感觉。」她检查今天的课表,一面整理书包,心不在焉地应着。

  「我的意思就是问『喜欢』是什么感觉嘛!妳有答跟没答一样。」

  「我也不知道。」

  「耶?」符瑶像发现新大陆,整个人都坐起来。「为什么不知道?难道妳不喜欢我那个臭老哥吗?」

  「当然不喜欢!」成萸这一惊非同不可。

  「可是哥哥对妳很好耶。」符瑶用力强调。「比对任何人都好。看,他上学只肯和妳同车,每一天放学去师父那里也一定要拉妳去等他,他还送妳一个印章!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主动送人印章,连我爸我妈,不自己开口讨的话都拿不到呢!」

  「那是他刻坏不要的!」她重重强调。

  瑶瑶怎会有这样的误会呢?她对符扬?上帝!成萸脸蛋一阵红一阵白。

  「不是就不是,妳干嘛一副惊吓的样子?」符瑶不禁好笑。

  她当然不会明白,成萸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摆脱符扬。

  「我不喜欢人家拿这种事乱说……」

  长大之后的符扬,虽然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对她又推又打,脾气却数年如一日的坏。高兴的时候不见得会说,一不高兴绝对又吼又骂。有了她这个乖乖听话的「小奴隶」之后,更是投其所好。她又不是天生犯贱,若非情势所逼,谁愿意这样屈辱自己?

  偏生成渤现在还在读大三,完成学业之后要服两年兵役,在未来的几年里兄妹俩都没有自立的本钱。她暗暗叹了一声,对未来感到愁眉不展。

  房门突然被推开。

  「妳好了没?」说曹操,曹操到!

  「啊──死符扬!臭符扬!这里是女孩子的房间,你有没有搞错?进来之前也不会敲一下门。」符瑶连忙把被子拉到胸前围住,一副衣衫不整而他闯进来的样子。

  「妳不去换制服准备上学,耗在成萸房里做什么?」符扬不爽地回冲妹妹。

  十七岁的他已经长到一八一,全身晒得黝黑,眼神凛冽锐利,身材高大威硕,完全不像人们想象中学艺术的人该有的苍白、瘦弱、飘逸。尤其这几年学习雕刻下来,他动不动要搬动一些巨木素材,又或者上山下海找一些中意的印石,结果就是原本魁梧的骨架上长出层层的坚实肌肉。如果光看外表,根本看不出这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已。

  他可能是全世界最不像艺术家的艺术家。

  「要你管。」符瑶在棉被里小心翼翼把情书藏回衣服底下,才敢下床。「好了,我要回去换衣服了,小萸,妳要等我一起出门哦。」

  「嗯。」

  符扬凝住她,清曼晨光投进来,将她笼罩在若有似无的光圈里,染得一身的清晖,他锐利的眼眸变得深黑专注。

  「快一点。」他终于说,口气比起跟妹妹说话,简直柔软了不下十倍。

  「我已经好了。」成萸对他的改变没有什么感觉,连忙背起挂在穿衣架上的书包。

  「如果你赶时间可以先出门,小萸可以搭我的车去学校。」符瑶乘机开条件。

  「成萸跟我一起走。」符扬表情和语气一样酷。

  「小萸从小学就是坐我的车一起上课的,干嘛上了国中你就把她抢到你那一车去?莫名其妙!你现在念的是高一,这位大哥,高、中、部耶!我们两个都是念国三,小萸跟谁一起走比较顺路?」符瑶有机会就喜欢跟哥哥唱反调。

  符扬连吵都懒得跟妹妹吵,直接拉过成萸的手往外牵。

  「走,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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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车到两人就读的国高中约莫需要半个小时,一上车符扬便抽出书包里的宣传简介,细细阅读。肖似母亲的五官仍然一贯的矜贵,一贯的酷傲。

  「那是你『金石个展』的DM吗?」成萸随口问道,以为他在读自己在市立美术馆个展的宣传手册。

  「那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符扬扬手让她看看自己手中的DM,再顺手帮她把左鬓滑落的乌丝别到耳后去。

  原来是下个月要来台湾巡回的「国际艺术雕塑节/亚洲巡展」。

  「你以前虽然开过几次画展,这回却是第一次的金石印刻和木雕个展呢!」她轻轻提醒。

  「那种事有什么好关心的?」

  即使台湾艺术圈正为这位「天才少年雕刻家」震荡不已,而且也引起了邻近国家艺术圈的重视,他只觉得是一群无聊人士在附庸风雅,毫不值得兴奋。

  说他外表很不「艺术家」,他的内在却又极为此道中人。他有一套自己的标准,行诸于「符扬的世界」,而超出这套标准以外的事,他从来不关心。这种自我中心、唯我独尊的性格,多年来从未改变过,也从不觉得有必要为任何人改变。

  某方面来说,符扬也有傲慢、让人不得不把他捧在手心上的本钱。

  虽然他接触篆刻和雕塑的艺术只在近两年而已,可是他别出心裁,以学习多年的绘画技巧为根基,及两年略有小成的书法,将篆印之道结合绘画,形成一门新的领域。由他设计出来的印石,既有中规中矩的文字书法,也含风格独具的版画之形,乃至于后现代风潮的图象,创意之丰,技巧之精,令人惊艳。

  符氏夫妇率一家大小参加过个展开幕会,成萸个人印象最深刻的一个作品,是一座一尺高的黄杨木观音像。迥异于常人精雕细琢的观音,符扬却是使用朴拙的刀法,仅以三、两笔凿出观音的外形轮廓,却栩栩如生,不容错认;坐底则削平,刻成一个三寸见方的青印,印中反以细致工笔,雕出伏魔将军的粗豪姿态,及篆字的「韦驮」两字;一端各一神,取其与观音「对面夫妻」之意。

  整个作品拙中藏细、细中见拙,反璞归真,有走意识型态的神韵,也有走工笔描绘的写实。真难想象如此出彩的作品,竟是出自一个凶猛恶男手中。

  即使从小对他少有好感的成萸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一身才华。

  她不再说话,抬目看着窗外街景。眼间、耳间、鼻间全是他强烈的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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