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青云朝他摆摆手,“你现下就去准备出兵,你要的动兵谕令或是铜鱼,会在你出发后很快就追上你。”
“若是你弄不到手呢?”私自出兵可是要掉人头的大罪,要不是他不敢冒这个风险,他早就抢先去追君楠了。
“我照样保你日后绝对没事。”步青云若无其事地喝光手上的茶水。
“你最好是说话算话!”得了他这句保证之后,顿时像是吃下定心丸的余美人,边快步跑向外头边回头对他大嚷。
目送着那个一刻也待不住的邻居,像阵风似地刮出天字一号房,步青云不满地在嘴边咕哝。
“……连个谢字也没有。”啧,就知道他家的邻居们,一个一个都比他更没良心。
“他救妻救子心切嘛,你就甭抱怨了。”东翁笑咪咪地一手拉起还赖在椅上不赶快去办正事的他,“走吧,我会叫鞑靼备好马车。”
被东翁拖去换好衣裳,再梳好他那一头总是不乖乖束好的发,接着就被一路推到客栈门口,步青云在鞑靼驾来马车,准备步上可以将他藏在里头不见外人的马车时,脚边的动作忽地顿了顿。
“侯爷?”才想待会儿要一路狂奔至兵部尚书府的鞑靼,不解地看着没立即上车,反而站在原地沉思的步青云。
另外想出一计的步青云,微笑地弹弹指。
“我想,待会儿,咱们再顺道去拜访一下另一人好了。”为免兵部尚书真敢赏他一记闭门羹,他得先另图一条更为妥当的后路才成。
“谁?”
他气定神闲地一笑,“非常怕死,且远比兵部尚书更加管用,手中还握有大批救兵的糟老头。”
国境边界,叹息山。
两军开战以来,一直处于恶劣境地的盘古营,不但屡遭敌军突袭,就在经过昨日一场两军短兵相交之后,总算大致估清敌军来数的车骑将军乐云天,这才终于明白,眼下的战况对他究竟有多不利。
就军员数、就天时与地利这三点来看,赶赴此地阻止敌军踏入国境的盘古营……根本,就是螳臂挡车。
当军医在行辕里替背上挨了三刀的乐云天,试着止血并包扎伤口时,暂时负责代他督统前行军的副官,虽知他的脾气有多死硬,但为了大军着想,还是想试着再对他说说理。
“将军,依属下看,咱们就去向卧虎营求援吧。”若无援兵,别说是守住国境了,若是敌军大军倾巢而出,只怕他们盘占营就会破灭在此处。
“不成!”原低首忍着背后伤口阵阵作疼的乐云天,登时抬首大声喝向他。
“将军……”
“你说,咱们是为何来此?”
“为了代卧虎营来此。”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只是为了救女的副官,无奈地垂下头,“可是……”
“家国虽重,但我女儿的性命更重,因此我绝不会让我女儿来此犯险!”算算日子,君楠都快临盆了,她怎么上战场?他若不来此,还有谁愿意代她来此?就算他明知如此是件愚行,但身为人父的他,就是无法看她来此送死,而什么都不做地袖手旁观。
不知道究竟还要怎么劝,才能劝动那颗顽固脑袋的副官,深深长叹了口气后,只好继续与行辕中其他的将员们讨论,在他们己被敌军左右两翼包围的状况下,该如何突破敌军封锁线,试图找出一条保命之道。
“启禀将军,卧虎营将军乐将军求见。”站在行辕外的卫兵,在整个行辕内士气低迷之际,忽然掀开军帐来报。
乐云天顿了顿,一骨碌地拍桌站起,“你说什么?”
“爹。”虽是挺了个肚子,但也是一身军装的君楠,领着副官直接踏入行辕内。
他火冒三丈地问:“为何你会在这?”
“我率兵来兵援你的。”打小就习惯他这等脾气的君楠,不疾不徐地道。
“你昏了头还是疯了?”愈看她的肚子就愈觉得心惊胆跳,快被吓掉半条老命的乐云天,当着她的面就逐客,“现下就给我回去!”
君楠却在此时换上公事公办的模样,也是一脸的没得商量。
“将军,本将乃奉旨兵援。”虽然他的兵阶是高了她一截,但,要她临阵退兵?办不到,她可不想因此而掉了人头也失了个亲爹。
“把你的兵马留下,你即刻回吞月城!”
“恕难从命。”她不痛不痒,随他去吼,自顾自地走到行辕里的议事桌畔,取来军图仔细看着。
乐云天怒气冲冲地夺下她手中的军图,“你说什么?你是反了不成?”
“将军,恕我说得难听点,一来你无权夺我兵权,二来,本将更不能违背圣意!”君楠冷冷地瞥他一眼,照样再把军图给抢回来,并扔给身后的副官。
“你……”
“你吼完了?”在行辕里的人都被吓得不敢说话时,君楠慢条斯理地再道:“我来这是想告诉你,包围盘古营的敌军左右两翼,已被我卧虎营铲除,接下来,我得奉旨整合两营军力,再将敌军逐出国界,届时,还请将军你可别来碍事。”
“你这蠢女儿……”差点被气昏头的乐云天,紧捉着她的两肩问:“你在来这前有没有为自个儿想想?”
“我会顾好自个儿的。”她轻轻格开他的两手。
“你怎么顾?”他厉目以对,“这里可是沙场,而不是什么你待产的地方!”
“我知道。”早在出兵之前,她就已全盘考虑过了……当然,她也考虑过什么是最坏的下场。
“你要知道你还会来此?”乐云天不死心地拉回她,“若是你有个不测,你说,你是要我如何去向余家交代?”
她换上一张冷脸,“将军,此时不宜商讨私事。”
“你可曾为你腹里的孩子想过?你又可曾为余美人想过?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他日后是要怎么过?”他才不管别人会怎么看,照样在众人面前搬出他们的家务事。
不是没有想过这点的君楠,沉默了一会,半晌,下定决心的她,难忍地别开脸。
“若我有个万一,孩子……”她几乎没有勇气说完接下来的话,“孩子日后可以再生。”
“你在胡说些──”
“但我只有一个爹而已!”她回过头来,定定地凝视着他那张历经风霜的老脸。
没想过自己的女儿竟会固执至此的乐云天,在他俩僵持不下之际,本是想强行派人将她逐出国境的,但站在君楠身后的副官,却走至她的身旁轻声地道。
“启禀将军,前线军情有变,咱们得即刻返回行辕。”
“知道了。”再三看了老父一眼后,君楠即转过身。
“君楠!”
“若乐将军你没别的事的话,恕我有军务待办,无暇奉陪。”她连回头都没有,边说边走向行辕大门。
“你是只有一个爹,但我也只有一个女儿呀!”乐云天忍不住在她身后大喊。
君楠脚下的步子,因他的话而停顿了一会,她不敢回头,两眼直视着前方,努力地维持着不变的音调,不愿让身后的老父听出丝毫惧意。
“我会照顾好自个儿的,你保重。”
“君楠!”
敌军先前究竟是藏在哪里?
为何,事前她就是找不着占了地利的他们?
虽是一抵前线之时就已先斩断了敌军左右翼两军,君楠在整合了盘古营与卧虎营的兵力后,随即突围,犯险烧了敌军供输粮草之线,只是面对军容远比他们还要来得盛大的敌军,她仍是不敢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