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到东厢房里,余美人即被众人请至案内坐下,开始批阅一大堆他累积着未批的公文,忙到甚至没空去注意四下的景况。
“乐将军?”一名将官在君楠冒着雪走进来后,有些意外她竟会来这。
她摆摆手,“没事,你们忙你们的,我只是逛逛。”
穿过屋里的人群,环首看了看四下各自忙着手边事务,而没人留心她的众人,君楠不着痕迹地站至余美人的身旁,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唤。
“孩子的爹。”
“嗯?”他状似茫然地抬起头。
算准时机的君楠立即低首吻他一记,在他因此而愣住之时,再若无其事地走出东厢房。
“哇啊!”再次捧来一叠公文的副官,当下被余美人那张红透的脸庞给吓了一跳,“将军,您是怎么了?”
冷不防遭到偷袭的余美人,好半天,就只是面红耳赤地捂着嘴,坐在原地不动也不语,不断回味着停留在他唇上的柔软触感之余,更怀疑起她会这么做的动机。
“来人,快,快去请大夫!”慌张的副官急急使唤着手下,还转过头推着像是病了的他,“余将军,您快回房歇息!”
“……”她一定是故意的。
也不知是大伙太有默契,或是商量好了存心要一块登门找碴,这日在向晚过后,上至开国大将军,下至余美人与君楠的双亲,全都集体造访有间客栈的天字三号房。
不过,就东翁的观点来看,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美其名是想来这探探小两
口,实际上,恐怕是兴师问罪的成分居多。
打从将贵客们一路迎进天字三号房后,就被那对紧张不已的夫妻给绊住,因此没法脱身不管别人家务事的东翁,在厅内的主位坐了个开国大将军,两旁各坐了他们的双亲,而像是等着被审的三号房两位房客则与他站在正中央,一同与他们面对此刻像可把湖水给结冻的僵硬气氛。
眼看着底下的双方家长,各自以不屑的眼神相互高来高去,而上头的开国大将军则是以质疑的目光盯着那对小夫妻直瞧,厅里久久都没人要开口说话,也没人有任何动静。被迫跟着罚站的东翁,在挨了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压低音量问向站在他身旁的余美人。
“你留我在这做啥?”明明就不关他的事,就算是要三堂会审,也不必拖他这局外人来被殃及无辜吧?
余美人横他一眼,“你是这客栈的主人。”只有他们夫妻两人,哪可能敌得过那三方恶势力呀?他说什么都要把这个长袖善舞的东翁给拖下水。
东翁咬着牙抱怨,“你的性格就一定要这么缺德吗?”早知道把人送到地头上他就快快走人了,没事干啥还要招呼这票人进来里头?
“只打我一个太不公平了,我当然要拉个垫背的。”已经有被打被揍被扁心理准备的余美人,一点都不想因为这票人马而爬不出天字三号房,或是见不着明日的太阳。
“喂,快上啊。”就连君楠也与余美人连成一气,忙不迭地鼓吹着东翁先去替他们打头阵。
“我一定得去替你们破冰?”一点也不想成为头一个牺牲品的东翁,臭着张脸,打心底的感到不情愿。
“你要是不去,在他们走后,我就再拆你一栋楼。”君楠小小声地朝他撂下话。
“两栋。”余美人也帮衬起她,“我会助她一臂之力。”
不愿损失一笔银子而遭两人推出来,被迫当头一个发言人的东翁,心不甘情不愿地快速换上张款客的笑脸,两手朝袖里一放,好声好气地问着前头看上去都不好惹的贵客们。
“诸位大人们,今日大驾光临本栈,是特意来瞧瞧余将军他们小两口的?”
摆明了就是来找碴的众人,动作一致地冷扫了他这局外人一眼,只差没用恫喝的目光当场将他给活活戳死。
“我帮不上你们,我先走了。”碰了一堆硬钉子后,东翁转身就要走。
“你别想袖手旁观……”余美人和君楠忙七手八脚地把唯一的救星给拖回来。
高坐在上头的开国大将军,先是清了清嗓子,在下头的那三人因此而不敢动时,语气相当不悦地问。
“我听人说,你俩之所以会成亲,是因陛下赐婚?”当年见证两家指腹为婚的人是他,而这两个当事人,居然全都没把他给放在眼里,跳过他这个见瞪人,擅自找上陛下后就成了亲?
“回大将军,是的。”余美人和君楠异口同声地答道。
他一掌使劲地拍在一旁的小桌上,“那事先怎都没人知会过我?”全都反了不成?目无尊长就算了,他们还竟敢越级?
在君楠被吓得面色苍白还频流着冷汗时,余美人只好硬着头皮率先去接招。
“回大将军,因千里侯侯爷认为这事由陛下作主就成。侯爷他还说,大将军贵为国之栋梁,日理万机太过繁忙,因此侯爷要我们这些小辈别为了件小事再去劳动您的大驾。”开国大将军他们是动不了没错,但有个邻居,不仅敢把开国大将军捏在手里玩,就连全朝文武百官也没半个人敢同他作对。
“千里侯?”开国大将军意外张大了眼,小心翼翼地求证,“难道是步青云?”
“正是。”逮到机会的东翁赶紧下场声援,“侯爷大人就住在敞栈栈内,要不要我派人请侯爷大人也一同过来聚聚?”想不到这老家伙竟也会怕步青云,早知如此,他早该吩咐鞑靼,就算用扛的也要把步青云给扛过来处理别人的家务事。
“不必了!”当下三堂会审的贵客们,全都被那个不管男女老少是民是官,只要是人就全都克的步青云给吓得齐声出口。
君楠一脸无辜地望着顶头上司,“这桩婚事是千里侯侯爷一手促成的,不知大将军是否对千里侯此举有何意见?”
“没有,完全没有……”曾经几度差点就抽中生死签,因而压根就不想与步青云扯上半点关系的他,忙不迭地挥着手。
“你们呢?”她再问向两方父母。
“当然有!”怕虽怕,但更怕失了面子的两方家长,仍是倔着脾气吼向她。
“东翁。”她为难地一手抚着额,轻声说着,“依我看,你还是请侯爷过来一趟好了。”
“我这就去。”早就想落跑的东翁,转过身巴不得能速速离开。
“站住!”四道高低不同的声音,随即吼住他欲走的脚步,也让想逃脱的他再次功亏一篑。
僵硬又紧绷的气氛又再次徘徊在大厅之上,找上门的,在得知步青云也住这后,不知该不该在步青云真也过来这里而在烦恼着。而被迫面对他们的,则是因不能得罪他们而又送客不得,只好在下边头痛不已。
静默了好一阵的大厅里,在君楠秀气地打了个呵欠后,总算是有了转机。
“我累了……”她状似疲惫地侧身倚着余美人。
“要不要睡了?”知道她想演什么的余美人,赶忙扮出好夫君的模样,一手搂着她,轻声问出逃生之道。
“嗯……”她渴睡地揉揉眼,将脸蛋往余美人的怀里钻。
瞧见一线曙光的东翁,忙再推他们一把,“既是累了,那就快去睡吧,你有孕在身,累坏了可不好。”
“爹、娘?”君楠以撒娇的音调分别问向两方家长,“公公、婆婆?”
“去吧去吧!”四双眼睛盯了她隆起的肚皮一会后,不得不为她腹中孩子着想,当下一致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