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丹心拖进本馆天字三号房内的余美人,在痛快地打过一架后,本还想再出去揍几个人过过瘾的,可当他瞧见方午睡醒来的君楠,正窝坐在廊上铺满柔软毛垫的椅上,津津有味地吃着他先前命人准备的瓜果,还一手不时徐徐轻抚着腹部时,当下他什么怒意和先前还想找人打过一场的念头全都消失无踪。
看着君楠舒舒服服窝在椅上享受冬日,和她那隆起的肚皮,顿时觉得一切辛苦再值得不过的他,并不想打破眼前这片得来不易的小小静谧,于是他便靠在廊柱旁望着她,一抹备感心满意足的笑容,不自觉地偷偷扬上他的唇角。
吃完瓜果,正吮着手指回味的君楠,在瞧见满头大汗的他,愣站在廊上朝她呆呆傻笑时,她不解地问。
“你被日晒昏头啦?”
他想,对于她,他是真的有点昏了头。
“乐将军,余将军呢?”
奉命跑一趟天字三号房的丹心,在找过东厢房和寝房却没找到余美人后,她只好问问那个尚未午睡,全身被余美人裹得像颗粽子,正坐在走廊小椅上看着兵书的君楠。
“他去营里一趟,向晚才会回栈。”她边说边合上手上的兵书,“你有事找他?”
丹心一脸迟疑,“这个嘛……”这事若是让她知情了……会不会闹家变呀?
“谁来找他?”愈看她愈觉得不对劲,君楠不禁开始怀疑丹心是不是想掩饰什么。
“没什么。”丹心飞快地摇首,笑意盈盈地问:“乐将军,你该午睡了吧?在睡前你要不要吃点什么?要不,再喝碗鸡汤好不好?”他俩的感情好不容易才好了点,还是不要害他们夫妻吵架好了。
“我不饿,也别想敷衍我。”看出她眼神闪烁的君楠才不上当,“说,谁来找他?”
“一些……你不认识的人。”完蛋,似乎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到底该不该把余美人以往的风流韵事给抖出来?
她眯细了杏眸,“打哪来的?”
“我不是很清楚……”丹心说着说着头就垂得更低。
“那,是什么人?”
“莺莺燕燕那类的……”不得不出卖余美人的丹心,一张脸蛋简直就快贴平至胸口。
打心底推敲过丹心的反应,和回想过一回以往余美人在女性交友方面的情形后,当下变得面无表情的君楠,动作快速地伸出一手扯过她的衣领问。
“该不会是红袖招吧?”万花楼、百花楼、天香阁……凡是余美人曾经去过的风月之地,她全都数得出来,因为那家伙打认识她起,就不曾对她隐瞒过这事,反而还常拿这事来消遣她没那些女人有看头,并藉此自抬他的身价。
“呃……”看着她那似想要宰人的神情,丹心已经很后悔干啥要来这找人兼破坏别人夫妻间的感情了。
“她们来找他做啥?”他都成亲几个月了,那些女人还敢找上她家家门来打她丈夫的主意?
丹心忙安抚着她,“乐将军,你先别动怒,别忘了你不能动了胎气。”
“说。”君楠更是用力扯紧了她的衣领。
很怕会被她掐死的丹心,只好再出卖余美人一回。
“听说是因为余将军太久没去了,所以她们怕余将军会忘了她们,就来这……”现下东翁正在客栈里头痛,因为那些找上们的女人,一进客栈后就赶不走,一直在客栈里相互比美、相互炫耀,以往余美人较疼爱她们哪个人呢。
君楠眼中随即迸射出杀意,“把那些女人给我轰出栈,不然就别怪我亲自撵她们出去!”
“遵旨。”丹心大大点了个头,赶紧逃出在余美人回栈后,即将又再沦为战场的天字三号房。
原本渴睡的君楠,在丹心走后,什么午睡的心情都没了。虽然她知道她与余美人会成亲,是因不得不为,而以往,她也没有反对或是过问余美人的私人生活是如何,可在他们有了孩子、成了亲后,要她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她可做不到。
抬首四望着园中已枯的花草,与天际飘落的薄薄雪花,不知怎地,她觉得自己嫉妒的嘴脸很难看,也觉得她的心胸变得愈来愈狭隘,以往的她,不是这样的……
瞧瞧她,余美人究竟把她变成什么样子了?
一个待在家中等待良人归来的女子?一个只想全面占有,而不许他人来与她抢的妻子?在知道怀有身孕之前,她从没想过会有今日,而这真是她想要的人生吗?日后,安待在家中相夫教子,而不是纵横沙场?她要的,真是这种生活吗?
她的人生和她的前程都哪去了?她曾经一心向往的那些,为何此刻她什么都忆不起来?
鹅毛似的雪花,缓缓地堆积在园中,一桩桩分不清是懊悔还是失望的感觉,也缓缓地压在她的心坎上,她将身上裹着的毛毯拉得更紧,总觉得,今年的冬日,似乎特别的冷,且由外直寒进心底。
被拉回藏龙营练兵,并与手下的军官们进行沙盘演练,一路忙至夜色降临时分才急急赶回栈的余美人,一回到天字三号房内,不但没见到屋内的灯火,找过东西厢房和正中央的寝房,也没找着君楠,才以为她是否又擅自出门去了,没想到就在他准备出门寻妻时,却在廊上发现坐在椅上一直看着雪景的君楠。
“这么晚你怎还坐在外头?”他讶然地问着,忙去点亮寝房内的灯火,烧好炭火俊,里头置了几盆火盆,再把像尊木人儿似的她给搬回房里。
一语不发的君楠,默然地瞧着他打理着她的模样。
“看看你,把自个儿冻成什么样子?”他拉开她身上被雪气弄湿的毛毯,替她改裹了条新的后,再把火盆摆在她的椅旁,边搓着她的手边替她烤暖。
“今儿个有些人来这找你。”许久过后,她终于开了口。
“谁?”为了她冷漠的语调,他警觉性地抬起头。
“以前你常上门光顾她们的姑娘们。”
他眨了眨眼,“什么……”
“你以往的老相好们,听说很想你,所以今日特意来这探你。”君楠抽开被他紧握着的双手,一把拉下身上所裹着的毯子,与他拉开了距离后,双目带着熊熊愤火地瞪向他。
“等等。”余美人忙抬起一掌,要火气上心头的她缓缓,“君楠,你先听我说……”
君楠二话不说地抄起桌上的茶碗,一个接一个掷向那个她不揍不痛快的男人。
“我不是叫你先听我说吗?”左躲右闪的余美人,还不忘担心她,“你别激动,小心点你的身子!”
一只茶壶登时飞过寝房外的大厅,险些正中闪躲不及的余美人。
她愈想愈气,“人家都找你找上门来了,你还要说什么?”好歹她也是个堂堂的将军,且还是余美人的正妻,那些女人是都不把她给放在眼里,还是以往余美人将那些女人给宠得太过无法无天了,所以她们根本不把她当成一回事?
刚用过晚膳,打算来天字三号房看过君楠后,就回地字十号房歇息的蔺言,一脚踏进已是狼藉一片的寝房大厅内,便开始与余美人一般,忙着闪躲满屋四处乱飞的暗器。
“杀人吗?”额上青筋直冒的蔺言,在她忙得不可开交时颇为光火地问。
“你没瞧见吗?”她想也不想地就回上一句,并再将一只花瓶使劲扔向余美人。
“杀哪个?”蔺言冷冷地瞪她一眼,“是眼前的这个,还是肚里的那个?”这对夫妻就这么希望她出手摆平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