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料理?听起来很不错。」
「那就这么说定了,Jay应该也很久没吃到道地的法国菜了,一定也很想念。」
听这说话的口气,他们两人果真很熟,是一对情侣吧?
容柚深吸口气,仿佛喉头卡着一块异物。「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妳说我跟Jay?」
「嗯。」
「在法国念书时认识的。」
「法国?」
「他是比我大一届的学长,他念建筑,我念艺术,本来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不过有一年暑假,我们刚好都到象牙海岸当义工。」
「象牙海岸?」容柚讶然停止浇花。是她印象中那个非洲国家吗?
「在西非,妳听过吧?以前是法国的殖民地,在法国,每年都会有许多大学生自愿到非洲当义工。我跟Jay刚好被分到同一个村落,Jay还在那里帮忙盖临时医院。」
「他负责画蓝图吗?」
「岂止画图,他还自己下去盖呢,不但要搬砖块跟水泥,也顺便监工,很卖力喔。」
那么斯文的一个男人做苦力?真难想象。
容柚眨眨眼,在脑海里勾勒张礼杰的形象,不知怎地,她觉得他天生就是个穿西装的男人,很难想象他挥汗工作的情景。
「他毕业后,还在那里住了一年,我知道他一直想盖一间游乐园,所以他一回台湾,我就找他来帮忙。」
「这么说你们是同时回台湾的?」
「差不多吧,我比他早回来两个月。」
那么,他们是在法国时就开始谈恋爱呢?还是回台湾后才成为一对恋人的?
容柚很想问,却阻止自己。
这又不干她的事,何必问那么多?
「对了,容柚,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妳。」她忍着不问,孙宁宁反而忍不住连日来的疑惑。「妳跟Jay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柚一震。「什么怎么回事?」
「你们俩以前认识,对吧?妳那天刚见到他,不是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吗?后来怎么又没事了?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哪有什么关系?」容柚尴尬,不晓得该如何解释来龙去脉。「我不是说过了吗?那天是我把他错认成另一个人,有点误会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吗?」孙宁宁不相信。
「不然还能怎样?」
「我总觉得怪怪的,Jay这个人一向对女人没什么兴趣,可是对妳好像特别不一样。」
「哪有什么不一样?妳别胡思乱想了。」真糟糕,宁宁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容柚超难堪,赶忙转开话题。「妳不是超爱看足球的吗?最近有部叫『疾风禁区』的足球电影很不错,妳知道吗……」
跟老友天南地北地瞎扯了十几分钟,容柚总算能挂电话,她握着话筒,呆呆地继续浇花,水不知不觉洒太多,院子里差点淹水。
她忙定了定神,关上水龙头。
回到屋里,她擦了擦手,系上围裙,想着自己应该准备午餐,胸口却空空的,慢慢地泛起一股焦躁.
这样的空虚,她很清楚。一个人住久了,总会有彷徨寂寞的时候,什么事都不想做,做了也索然无味。
可是伴随空虚而来的焦躁,她却有些陌生,她很少如此心烦意乱,却找不到原因。
到底为什么呢?
她瞪着窗外西沉的夕阳,看着天际的光,一点一点黯淡。
电话铃声响起,她几乎是激动地跑去接!是谁都好,她需要转换一下心情。
「小柚子,是我。」耳畔传来的,是赵英睿的嗓音。
她微笑。「英睿!」
「听妳说话的口气,好像精神好多了。」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这几天还好吧?」
「很好啊。」知道他是因为担心她才打来,她胸口一暖。「你是不是怕我还没从上次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当然担心啦,很难得见妳哭成那样的。我刚从美国出差回来,要不我过去妳那边一趟吧?」
「不用了,我已经没事了。你才刚回来,应该快点回家看老婆小孩才对,你不想她们吗?」
「当然想啦,老实说我天天都跟她们通影像电话。」赵英睿不好意思地说,仿佛觉得一个大男人这样实在很不洒脱。
容柚忍不住笑。
他由她笑,沉默几秒,声调变得严肃。「怎么样?那人还有没有来找妳?」
「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容柚笑道:「我后来又见到他了。」
「妳又见到他了?那妳——」赵英睿奇怪她为何还能笑得如此开心。
「他不是英杰啦,他是英杰的朋友。」
「英杰的朋友?」
「嗯,其实他就是设计『新天堂乐园』的建筑师。」容柚侃侃而谈,把这几天她跟张礼杰的互动都说给好友听,包括他为什么要那样对她恶作剧。
赵英睿听了,半晌不吭声。
「你干么不说话?」容柚问。
他继续沉默,仿佛在思索些什么,然后才开口。「妳真的相信这种鬼话?」
她心一跳:「为什么不信?」
「我从没听英杰说过他认识这号人物。」
「他们是在军中才认识的,可能是英杰还来不及介绍给我们吧。」
「就算他是英杰的朋友好了,他凭什么那样捉弄妳?」
「因为他替英杰抱不平啊。」她苦笑。「英杰的死,他多多少少有点怨我吧。」
「又不是妳的错!」赵英睿很不高兴。
她默然。
「再说了,就算他怨妳,一般人会玩那种无聊的恶作剧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英睿。」
「我怀疑他接近妳是别有居心。」赵英睿坦然说出心中疑虑。
「他能有什么居心?」容柚一口否决他的猜测。「我又不是有钱人,难道他想对我骗色吗?」
「谁知道他想什么!」赵英睿冷哼。
「不会啦,你别乱想,他不像是个坏人。」
「妳才认识人家几天,这么快就被收买了?」
「你别把我当小孩子好不好?」容柚有些生气。「他真的不是坏人,他以前在法国念书的时候,还自愿到非洲当义工呢!」
「什么?」
「他在法国念建筑……」容柚把孙宁宁在电话里告诉她的,转述给他听。「他毕业以后,还自愿在象牙海岸住了一年,帮助当地村落,这样的人会是个坏人吗?」
赵英睿沉吟。「他真的是建筑师?」
「是啊。」
「还到非洲盖房子?」
「没错。」
「怎么都是我想做的事?」
「咦?」容柚一愣,这才想起赵英睿以前曾说过,要参加海外志工团到非洲盖房子。「对耶,都是你以前想做的事。」
只是英杰死了,他这个做弟弟的于是决定放弃自己的梦想,学着扛起家族事业的责任。
弟弟扛起哥哥的责任,所以哥哥决定完成弟弟的梦想?
糟糕!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张礼杰不是赵英杰,这两个人不是同一个人。
容柚心慌,方才纠缠着她的那股焦躁又回来了。
「我想见见他。」赵英睿忽然说道。
「什么?」
「妳安排个时间,让我跟他见个面。」
「你、你干么要跟他见面?」容柚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想确定他接近妳的目的是什么。」
「就跟你说了他不是坏人啊!」
「不管他是好人坏人,我都要会会他。」赵英睿很坚定。
「可是——」容柚犹豫,她不知道自己在迟疑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不希望这两个男人见面。
或许她是在怕,怕两人见面后会激荡出什么火花,会揭发一些她不想知道的事。
什么事?她问自己,却不敢去深究答案。
「我知道了,以后有机会会安排你们见面的。」她慢慢地说,明知这只是缓兵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