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交!」虽说这家伙实在碍眼,但是跟一辈子比起来,这两个月不足为道。
「说定了!」
他伸出手,与她一击掌,阳光下露齿一笑,竟是分外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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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湖如镜,清风拂面,暮春的阳光下,画舫悠游在如画景色中。
「方姑娘,洛阳的景色如此恰人,真教人一辈子都不想离开。」称得上风流倜傥的声音配上翩翩的优雅儒袍,眼前这男人显然很懂得利用自己天生的优点。
方无非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托著下巴懒洋洋坐著,显然没有在认真听。
其实也不能怪她,本来她对这位来谈生意的杨公子客气得很,谁知道这杨公子东扯一句西说一声,硬生生把话题扯离十万八千里,摆明是来闲扯的,她还能说什么?
切,真是无聊!
低头吃东西,她暗暗翻白眼。本来谈生意不用她出马,但杨公子却点明要跟方家当家主子商谈,兼之人家又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商行少东,她也只好配合。
「烟波不动影沉沉,碧色全无翠色深。疑是水仙梳洗处,一螺青黛镜中心。」
一时诗兴大发,杨公子开始吟风弄月,方无非却听得百无聊赖。
拜托,这首诗人家是题君山的,眼前这湖里哪有半座山?根本不应景嘛!
「方姑娘?」杨公子自命风流地对著她款款一笑。
方无非连忙端出笑容,收敛坐姿,以不甚热情但也不失礼数的态度回应:「杨公子有何指教?」
「不敢、不敢。」
杨公子客气万分地作了一揖,倒有几分风流书生的气度,可惜,这世上有个词叫绣花枕头。
「杨公子如此有文采,想必在京场中颇具盛名吧?」
客气的声音传来,恰到好处的赞扬让杨公子像夏日里喝了冰水般舒畅,当即笑了开来。「哪里、哪里。」
这时,伺候在方无非一旁的俊俏书僮突然插了话。
「小姐,杨公子文采非凡,小姐不是一向喜欢出口成章的人吗?现在气氛这么奸,不如让杨公子作首诗助兴如何?」
喜欢出口成章的人?切!她最讨厌这种人好不好?
然而她却摆出很感兴趣的表情。「这个提议好,不知道杨公子给不给面子呢?」
「呃,这个嘛!」杨公子脸色微僵,额头上冒出细汗。
「杨公子不必客气,只要随口作一首就好。」书僮眼眸晶亮,似笑非笑地瞅著杨公子。
「啊,真不好意思。」杨公子突然抱著肚子叫了一声,脸色难看。「看来方才是吃坏了肚子,请容小生离开一会儿。」
「杨公子不要紧吗?」虽然心中暗笑,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方无非装作很紧张地站起来,关切地瞧著他。
杨公子脸色更难看了,退後一步。「下要紧、不要紧。」说罢,转过身火烧屁股般溜到後舱「解决」去了。
等杨公子进了後舱听不到了,书僮没什么规炬地坐下来,喷笑出声,甚至槌桌子表示激动,
方无非白了他一眼,在桌子下踹了他一脚。「有什么好笑的,笑得跟白痴一样!」
这名书僮——也就是储家二少,依然趴在桌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年头无聊的人还是不少的,眼前这人就是,好奸的公子哥不做,跑来这里装书僮。
好不容易止了笑声,他支著下巴瞅著方无非。「你碰到的都是这种人?」修长白皙的指节在瓷杯上漫不经心地画过,眉目问优闲自然,这人就算一身书僮打扮,也依然风流俊俏。
方无非无趣地放下茶杯,马马虎虎应了声:「还有更夸张的。」
「真同情你。」一张脸却笑得灿烂,一点诚意也找不到。
方无非只是撇了撇嘴,懒得看他。
「你打算怎么解决他?」他很好奇,显然方无非在公事上会是另一种面貌,那么,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呢?
「还能怎样?一定要与我商谈,这位杨公子不过是想瞧瞧方家大小姐到底是什么样子,说到底,不过是个喜欢附庸风雅的人罢了,陪他赏玩几天,凑凑兴,到时候也就谈定了。」这种公子哥她不是没遇过,小意思。
「这么说,接下来你还要陪他东游西逛?」想到这个情景,他眉心打结,显然不甚愉快。
方无非瞥了他一眼。「恐怕不用了,刚才被你这么一搅和,他大概明天就会走。」
这位杨公子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凑兴的人,恐怕禁不起储少漠的存心逗弄。她敢肯定,刚才杨公子要是真的吟出诗来,这位出身书香门第的储二少必定会拆人家的台,幸好杨公子连吟首打油诗的能力都没有,才不至於太糗,
「那你的生意呢?」
「晚上给他塞过去几个懂风雅的美人,马上搞定。」看到储少漠若有所思的摸样,她的眼角斜过去一点。「你干什么?」
储少漠望著她,目光有些复杂。「这种事你是不是做惯了?」如此驾轻就熟、满不在乎的模样,好像处理这种人很有经验似的。
「切!」抛过去一个白眼,方无非漫不经心地瞧著湖面。「醇酒美人,谈生意岂能少得了这些,我犯得著跟银子作对吗?」
储少漠听了,轻轻叹气。「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还记得他离家之前,曾与她拉著薛皓去洛阳花会凑热闹,那时他只不过对刚选出来的花魁在言语上轻薄了一下,就被她一脚踹下船;那时的她,对身为女子的尊严极为在意,就算是烟花女子也不会梢有看轻,为何如今却……
见到他这般眼神,方无非忽然脸色变了变,最终只是转开脸,咬著唇冷笑。
「储二少,我早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傻呼呼的方无非,觉得失望吗?」
她莫名地开始生气,他以为他真的很了解她吗?随随便便一句话也不说就离家五年,再随随便便回家说什么婚约,哼,简直可笑!
「无非!」储少漠眉扬了起来。
「有意见?算了吧,风雅知趣的储二少哪懂得这种生意场上的肮脏事,还是不要听为奸,省得脏了阁下的耳朵!」站起身来,不想再与他同坐一桌,站到画舫边上自己生气。
最讨厌他这种高洁孤傲的模样,好像她这样做侮辱了他似的。啐,又不是她黏著他,士农工商,她自然知道她这样的商人无法与他这等风雅书生相比,既然他看不起,干嘛还跟过来?
「无非。」他的声音有些无奈,「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怎么知道?」她怒气未消,声音仍然冰冷。「储二少,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能知道什么?从小你就这样,总是自以为是地拿你的高雅家风来教训我。哼,我们家本来就一家子铜臭味,比不上你们满门书香!」
她真的生气了。储少漠见她此刻微微颤抖的背影,清楚她此刻已是满腔怒火。
他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生气,不是因为现在这两句话,而是从小到大在他面前的自卑。
士农工商,士子排在第一,商人却在最末。
储家世代书香,祖上为官者甚多,如今也是文名远播,就算方家再怎么有钱,在储家面前却始终抬不起头。
小时候她就听够了旁人这些话,虽然平时总是一脸无所谓,心里却未必不在乎,
「无非。」他认真地道:「我从来不觉得我们家有什么了不起,也从来就没有看轻你。士人又怎样?我如果真觉得有多么了不起,何必离家五年,跑去混江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