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她在上班之外的时间,好像也完全不喊他主任了。仅仅不过像是这种程度的小事……
“我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他睇着她道。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地站着,只要是和他在一起,她就高兴了吗?
“你说什么?”雨声太大,她打开伞,撑在两人头上。
因为身高有差距的关系,她的手必须举得很高,显得有些局促。
“你想就这样走到车站吗?”他瞥她一眼,将伞从她手中接过。
“……走吧。”他道。
离开遮雨的屋檐,滂沱大雨让他们在小小的伞下用最接近彼此、却不是倚靠的距离共撑。手肘不小心碰到几次,她会缩一下肩膀,彷佛被她的紧张感染,曾浅日无法不去在意她的存在。
路途变得安静漫长,雨声明明吵得不像话。
走进明亮的捷运车站,曾浅日在入口处将伞侧放让水倒流在人行道上。虽然有撑伞,但他的鞋子和裤管还是湿了,头发、肩膀甚至镜片也都有着雨水的痕迹。
曾浅日拿下被水痕弄模糊的眼镜,夏临君从包包里取出卫全纸,抽了几张,按放到他肩上吸取湿意。
“雨真的好大呢。”她拭着他肩处的衣服说道。
“你的伞太小了……”感觉到她的手擦上他的脸庞,撩拨他稍湿的发梢,曾浅日顿时有些愣住。
也不晓得是什么原因吸引了他的注意,或许是她轻柔的动作,或许是她腕上因为灯光而闪了一下的表链,总之,他不觉握住她的手。
“咦……啊!”她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意外和惊讶。
感觉掌心底下的体温倏地升高,曾浅日忽然很想看看她又是什么样的表情,于是没戴眼镜的他,将她拉近。有那么一瞬间,她彷佛想要后退,但那极轻微的抵抗很快便消失无踪了。
待他将她拉近到他所能看到的视线距离之时,几乎能感觉到她的呼吸了。
他低垂着脸,说是凝视,但其实是由于看不清楚而眯着眼睛。只见她面红耳赤,双眸湿润,虽然根本不晓得他想要做什么,但她却是动也没动地等待。
倘若他现在吻她的话,她也就只是仰着脸接受吧。就算之后她可能会恼怒生气或害羞地说不出半句话,那也一定是在被他吻到以后的事。
对了,自己就是这样地被她喜欢着。
“你是傻瓜吗?”
他放开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啊?”她因为他莫名其妙的言词而又窘又怒。
“没什么。”他闭了闭眼。
“你真的……很奇怪。”她扭捏抱怨。
“你回家去吧。”他把伞递还给她。
“给你用。我坐车,到了可以叫我弟弟来接,你是要走路回家不是吗?”她说道,转身便跑进月台。
曾浅日将眼镜戴上,其实,他自己也察觉了。
而且,再这样放着不管下去,他大概会愈来愈奇怪。
第九章
人资部的文件放在桌上已经三天了。
望着文件夹里夏临君的资料影本,曾浅日左手一直转着笔,最后,他还是签下自己的名字。
“下个星期开始,你调到管理总务部门。”
夏临君站在他桌前,曾浅日将调职命令递给她。她并没有立刻动作,只是发呆似地杵着,然后才缓慢地抬起手,指尖隐隐约约有些颤抖地接下那份文件。
他抬起眼睛,只见她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从这一天开始,她再也不跟他说话了。
工作上的事她并没有怠慢,但是她绝对不开口和他说话。她会这样的原因是什么,他不是不知道。
以为这种无言状态她不会维持太久,岂料一直到她要转走的那天,她还是连一个字都不跟他说。
“我没有东西可以教你了,你到新环境,自己好自为之。”
望着她抱起整理好的东西准备离开,身为主管的曾浅日算是在和她道再见了。
她的背影停顿了一下下,只是那么一下下而已,随后,她迈开步伐往前走,硬是没有跟他道别。
右边的座位空了,很快地,他面试的新助理补上。
重新教导新人,另外的工作接踵而来,他恢复往常的忙碌。精算部和总务部比较没有交集,顶多就是每个月一次清算耗材用品时会有文件往来,两个部门的所在也差了好几层楼,甚至一个在大楼东边,一个则在相反的西面。
在工作时间之外碰到夏临君的比例还会高一点。有几次,他在等电梯的时候发现她的身影,或者午餐的时候在附近的店里巧遇,她通常都装作没看见;倘若真的近距离照面了,她也就只是垂着眼睛,然后相当陌生地唤他道:
“曾主任好。”
老实说,他觉得……一肚子火。
而且每次碰见她,他就变得更加地生气。两个星期过去,他感觉自己体内有座巨大的活火山快要爆发。
下班时间,曾浅日拿着公事包离开办公室。大概是因为周末,所以更令人归心似箭,星期五的办公大楼电梯里总是塞了比平常还要多的人,曾浅日在第三班电梯来到时才顺利搭上。
一走进去,就发现夏临君站在角落,旁边似乎还有几个同部门的同事。两人四目相交,他看到她立刻撇开视线。
曾浅日额前的青筋跳动了一下。
他望着灯号往下降,听到后面有个男人道:
“等一下一起去吃饭好吗?反正明天放假。”
“啊?嗯……”
迟疑回应的是夏临君的声音,这令曾浅日微微眯起眼。
“诶,你怎么只邀她不邀我们啊?这样太明显啦!”几名女同事嘻嘻哈哈地笑着。
“因为她是新转过来的同事啊。”男人解释道,好像有点在意电梯里的其他人,连忙补充:“我现在正要请你们去啊。”
“是哦?我们才不会那么不识相呢。”
电梯到达一楼,门打了开来。
站在面板旁边的曾浅日按住开门的按钮,待搭乘的人一一走出去。夏临君是最后一个从他身旁经过的人。
本来,他没打算这么做的,但是,在她越过他的那一瞬间,他迅速地伸出手抓住她的臂膀,然后将她整个人拖回电梯里。
“咦啊?!”她吓一大跳,往后仰倒靠在他身上。
他立刻按下关门键,于是电梯里只剩他们两人。
“你……你、做什么?”她惊魂未定,舌头有点打结地问。
曾浅日一语不发,随便按层楼,到达之后就抓起她的手走出去。
“等一下、等一下……”因为是在公司走廊上,所以她只好压低声音:“你要到哪里去啊?”
曾浅日将她带到一间没有人的小会议室,随即反手关门上锁,然后用身体挡住她可以逃脱的路线,他上前,将她逼得靠墙。
她错愕支吾道:
“那个门,你以前不是说不能关……”
“现在是下班时间。那不重要了。”他倾身,加重逼视她道:“我告诉过你,公私要分明。”
“什么?”她惊慌、不知所措又一头露水。
“所以,你因为喜欢我所以想要和我在一起,而不愿到更适合自己的部门,像是这种动机不纯的事情,我是不会允许的。”
她傻住,重复他的话:
“喜……喜欢你?!”她的脸蓦地红了。“我、我哪有!你在说谁?!”
她否认?很好。
曾浅日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拉近怀中。
“不就是你吗?”他的火山立刻爆炸了。“你!就是你!”很火大地说完、低头,然后吻上她的唇。
直到吻了她,他才确定自己大概在下雨的那天就已经想做这件事。感觉到她的身体先是变得僵硬,然后,又逐渐地比之前更加柔软,他离开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