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要不要喝碗红豆水,消暑又退火?”
一抬头,才发现老管家也在,忙笑著打招呼。
“管家好。”
奇怪的是,向来和蔼的老管家却对她的招呼恍若未闻。
望月奇怪的道:“管家,我得罪你了?”
对于这位当初把她引进府的人,望月自认一直对他尊敬有加,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惹怒了这位老人家。
“喂,他怎么了?”她推了推宁致远,却意外地同样没有得到回应。
这些人都怎么了?望月简直定一头雾水。
“望护卫,你还在演戏?”老管家终于开口了,但一开口却是严厉的指责。
“我?我到底怎么了?”望月也有些生气了。
她气的不是老管家莫名其妙的敌视,而是宁致远自始至终看都不看她一眼。
老管家胸部剧烈地起伏著,显然是愤怒到了极限。
“老夫真是瞎了眼,竟然将你这个奸细亲手送到侯爷身边,我当日见你可怜才收留你,想不到你竟然忘恩负义!”
“奸细?”望月一怔,沉下睑,“你说谁是奸细?”
她确定她没有听错。
要安她这么可笑的罪名,更少给她个明确的解释吧。
“我就知道你会否认。”老管家冷笑,“小香,你过来。”
望月这才发现他身后还有一个人,却是最爱黏著她叫“望大哥”的丫鬟小香。此刻,她战战兢兢的,显然是哭过了。
“小香,你怎么了?”
见此情景,望月不禁心生怜惜。
老管家却拦到两人之间,冷声道:“小香,今早你看见什么了,老老实实地说出来。”
“我……我……”小香像是惧怕什么,犹豫著不敢开口。
“小香!”
“够了!”望月看不下去了,冷声道:“到底是什么事要你们这样逼她?”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宁致远刻意的疏远和漠视令她心慌。
是什么事?是要发生什么事了吗?
终于,宁致远缓缓抬起头,却没有看她。
“管家,把信给望护卫吧。”
乍听这声音,望月心一沉。
这是谁?这样冰冷得仿佛没有温度的声音,竟是由他发出的?
自老管家手中接过信,望月一见信封上“平王亲敌”的字样,顿时如坠冰窟,颤抖的抽出信纸。
“永靖侯和太子于七月十五在永靖侯府书房内密谈;七月二十三日下午,太子微服来访,永靖侯设筵款待;七月二十五日,永靖侯与其师兄华春风深夜洽谈……这是什么?”望月不可思议的问。
侯爷府内有奸细?竟然报告得这么详细,太可怕了!
“想知道这封密函是从哪里找到的吗?”宁致远冷冷地问。
“瞧这阵仗,不会……恰好是在我房里吧?”望月白小在后宫长大,这一套栽赃嫁祸的戏码,她见多了。
“小香。”老管家唤道:“你来说。”
小香头垂得低低的,缓缓来到望月跟前。
“我……我是在望护卫房里发现这封信的。”
“望护卫,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老管家双目泛红。人是他带进府的,如今软他如何负这个责任!“侯爷,这都是属下用人之过,请侯爷……”
“管家不必自责。”宁致远背过身,“本王事先也没有想到望护卫接近本王竟然会是受人指使。”
“你们认为我足平王派来的奸细?”
这么好笑的借口是谁想出来的,她真是好生佩服啊。
“就凭我房间里这一张纸……”她冷笑,“而你竟然相信?”
事已至此,宁致远强迫自己正视她的目光。“是,我信。”
“宁、致、远!”望月怒极。别人可以对她说三道四,就他没这个资格。“你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
“是!”宁致远冷声打断她,目光锐利如冰剑,“本王明知道你居心叵测,还一直把你当成可以信任的朋友!”
“可以信任?这就是你信任我的方式?”
心痛心痛心痛,该死的!
她这颗破心,为什么会为了这个烂人这么痛?
有一瞬间,一股无法抑制的狂怒几乎将她淹没,以致她竟然没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悔意。
“侯爷,不必和他多说了,来人!”
顿时,府中侍卫将望月团团围住。
望月一怒,抽出腰中软鞭,冷笑道:“想仗著人多困住我吗?怕也没那么容易。”
不料,望月手方才扬起,顿觉腰际一麻:宁致远不知何时身形移动,竟然在转瞬之间栘至她身边点了她的穴道。
昏迷之际,望月似乎感受到了宁致远微微的颤抖。
为什么?
为什么他明知道事情不足这样,还一定要怪罪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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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宫,历代皇后的居所,富丽庄严,与其他嫔妃的住处不同。
珠帘轻卷,太监尖声尖气地宣布著后宫每个女人所期待的事。
“皇上驾到。”
如寂静天空的一声惊雷,殿内立刻鸦雀无声。
皇上前脚刚进屋,外面大雨便倾盆而下,屋里的空气带著雨水潮湿的气息,令人益发觉得不适。
一屋子的奴才跪在地上,谁也不敢抬头。
可是她没有跪。
她是当朝十五公主,照例该是不用行跪礼的。
于是,一屋子的人只有她站著,鹤立鸡群似的,分外突儿。
年迈的皇上一进屋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望月心里紧张极了。
她知道在她前面的老人是她的父亲,她想上前亲切地叫一声“父皇”,却始终无法开口。
这是她第一次单独面对自己的父亲,而这个老人平时总是威严地坐在龙椅上。她只在宴会之时,远远的见过几次。
皇上打量了这个屋内唯一站若的少女,一时想不起来这容颜在哪儿见过。
“你是……”
望月方才练功回来,只著了件朴素的灰衣,看起来实在与宫女无异。
“大胆奴才!见著皇上竟然不跪下?”
太监尖锐的嗓音令望月反感,也更使她无措。
是跪是站?她又该说些什么?
好在皇上并未生气,他只是目光慈爱地看著这个面善的少女,“你是凤栖宫新来的宫女?”
不!我不是宫女,我是公主,我是您的第十五个女儿。
望月想这么说,可话到嘴边,却突然全都变了。
“是,奴婢是刚来的。”她听见自己这样说,并且缓缓跪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问自己。
答案是:绝望吧。
连她在这深宫之中唯一的亲人都不认得她,她不过是一个顶著“公主”头衔的傀儡。这样的身分,又有什么值得声明的?
大雨一直下到深夜,雨水顺著凤栖宫的瓦檐滑落,在屋内外之问织出一道巨大的水帘,似琉璃般动人、似琉璃般脆弱。透过水帘看到的世界,如梦一般虚幻。
皇后回宫的时候,皇上已经走了。
知道了望月的事后,皇后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奴才生的孩子,果然还是奴才。”她阴狠地一笑,“看到了吧,就算宫中少了你这位公主,也没人会注意到的。呵呵,真可怜,一个生下来便毫无用处的人。”
皇后的声音如鬼魅般缠绕著她的灵魂,夜夜在她梦中徘徊。
如果她的存在根本毫无意义,那她为什么还要存在?
为什么别的公主可以在皇上面前撒娇,甚至提出过分的要求,而她却只是皇上一个连脸都记不住的孩子?
越来越多的不甘,越来越多的怨恨,只能表现成越来越多的隐忍。
直到她开始害怕自己会被怨恨吞噬,变得像那些内心扭曲的嫔妃一样,变得像那些在冷宫啼哭的怨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