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更少让我看看。”宁致远的另一只手拦著她,她不敢乱动,怕连带碰到他受伤的那只胳膊。
“我真的没事,躺一会儿就好了。”他看著蓝天,享受著这份难得的宁静。
望著宁致远突然沉静下来的面容,望月忽然觉得,也许自己一点儿都不了解他。
他的笑容太过耀眼,以致遮挡住他真实的情绪;他的眼睛太过深邃,以致她从来摸不透他的心;他太擅于掩饰,以致大家都匆略了他真实的一面。
可是,她又为什么想要了解他呢?她凭什么?
又为什么她拼命的阻挡著自己陷下去,却还是在幡然省悟时,发现自己不仅已经陷了,还陷得很深。
恍惚问,想起师太曾经说过的话。
师太说她尘缘未了。
她当初还负气地说什么马上去了了它之类的蠢话。如今,缘分在她眼前,她可曲曰有半点斗志?
面对宁致远,她第一次想沉沦。
也许这就是师父说的“尘缘”吧。
忽然,宁致远开口了,声音比风还轻。
“我在南方打仗的时候,其实并不像他们传说的那么厉害。”他虽然自幼饱读兵书,但毕竟初上战场,指挥大军作战,不比平时一人来得轻松,又没有经验,曾吃了不少亏。
“我吃过几场很大的败仗,甚至有几次,我真的以为自己不行了。”
望月随著他的话:心缓缓揪紧。
“那时候,我看到南方的天空,很高、很蓝。”他缓缓合上双眼,仿佛沉浸在回忆中,“然后,我想,我不能死,师父放我们下山,不是要我来送死的,我不能给他丢脸。老五一直和我最亲,我若出事他定然受不了。而其他人……”
忽然,他轻笑出声。
“三哥会发疯;二哥虽然表面上依旧平静,但其实他心中的痛,并不会比老五少;而大哥就更……”
“别说了!”望月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宁致远又侧过头,俊朗的脸上沾了些泥土。
他的目光深邃而悠远,仿佛能穿透她一般。
“所以,我得活下去。”他又是一阵浅笑,“认定了这个事实后,我什么都不怕了。”因为他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你呢?”他忽然深深地看著望月,希望能望穿她心底的恐惧。
望月一怔。
“你在恐惧什么?”
这些天的相处中,他看到她心中的矛盾。
他不逼她,目的是希望她能自己走出心中的迷雾。
“我?”望月也学著他去看天空,感受著苍穹之下自己的渺小;然后,让自己因渺小而无所畏惧。
“我怕……”
怕什么?她问自己。
她怕那深深的庭院,高耸望不到尽头的宫墙;她怕皇后刺眼的笑容和眼底毫不掩饰的鄙夷;她怕后宫嫔妃们深夜里绝望的低泣;她怕冷宫中彻夜游荡的幽蓝鬼火;她怕……
怕他对她的好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等她彻底的沉沦了,他也会狠狠地伤害她;她怕对尘世深深的失望,所以选择不抱有期望。
但是,她其实渴望被珍惜啊。
所以,她告诉破庙里的小兄妹俩,要相信人间有爱,如果她今生注定无缘体会,至少希望别人能得到吧。
如今,有人对她说要和她在一起,她为什么还要犹豫呢?
与其等著别人去证实,不如……自己试一次吧。
心中好像有个声音在说:给他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望月?”
半晌等不到她的回答,宁致远以为她睡著了,她却陡然睁开眼睛。
“喂,四哥。”她侧过头对著他。
“什么?”她眼中蓝天一般纯净的光芒令宁致远微微一怔。
望月试探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出家,一直住在这里,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你先别急著回答!你好好想一想。”她谨慎地询问,希望得到谨慎的回答。
宁致远听罢,微微皱眉。然后出神地望向天空,似真的在冥思苦想。
望月心顿时一冷。
“你慢慢想吧。”她起身要走。
好样的!他有种!她给他面子,他竟然敢真的给她“想”!
“等一下!”
经过调息和休息,确定右臂确实已经无恙,宁致远一翻身又把望月压在身下。
“我想好了。”又是那熟悉的佣懒语气,和方才判若两人。
“我不想听了,起来!”既然他能动,她也不用再忍耐了。
再不走,她怕忍不住想杀人。
“真的?”宁致远邪气的眼越贴越近。
也好,既然不用说,那就直接“做”吧。
等到望月明白他的意图时,樱唇已被攫获,所有抗议的话语皆被无声地融化。
望月此时才懂得,之前那晚轻轻的碰触,根本称不上“吻”。
随著四片唇办紧紧的密合,第一次梢纵即逝的记忆再度被唤醒,多情的唇办似乎还残留著上次的眷恋,试图透过最温柔的接触,传递对方的心意。
只是这次不再是瞬间的触动,而是深深的烙印在心里。这个吻缠绵而火热,温柔而多情,强过亘古的承诺,令人深深地眷恋。
师父,这就是我的尘缘吗?
剪不断,逃不掉,就像这缠绵悱恻的吻。
此刻,望月终于明白,也许在遇见这个人的瞬间,她的心已经注定要为他沉沦。
那么,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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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此理!”
价值连城的白玉花瓶一接触到地面,立刻摔得粉碎。
龙继和简直不敢相信明明私底下串通好了要在今早奏上宁致远一本,却不知道龙继宁是使了什么戏法,那些老臣一个个都给他临阵退缩。
最令他恼火的是,龙继宁竟然在早朝之上宣布宁致远腿伤已经大好,过几日便可面圣!
他当日派出的刺客分明向他保证宁致远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连他之前部署在军中的眼线也被宁致远不动声色地全部革职了。
“平王到!”
如见救星,龙继和赶忙迎上去。
“父亲,这……”
“我都知道了。”虽然告病在家,但朝廷上的风吹草动依旧逃不过龙静云的眼,何况是这么大的事。
今早,龙继宁甚王已经话中有话的示以警告,他如何能再不现身?
好个宁致远,好个刚回宫的太子龙继宁,好个一石二鸟。
当初宁致远先是假装受伤,以此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为龙继宁说服宫中重臣争取时间;而他自己故意暴露弱点供他监视,实则暗自养伤,以退为进,等待他们出手。
想著,龙静云眼中竞浮现出一丝赞赏。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有聿和这样的对手斗上一斗,游戏才会更精采。
“和儿,永靖侯府的眼线如何了?”那人还有利用价值。
龙继和忙上前道:“现在看来似乎可靠。据悉,宁致远在侯爷府内并未有什么可疑举动。”
龙静云点头。
“和儿,现在起绝不可轻举妄动。要仔细留意那边的动静,宁致远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晓。”
棋逢敌手,龙静云涌起了一丝兴奋。
目前对方不过小胜一招,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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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靖侯府的雅风小亭内,三个人在桌边洽谈。
“四哥,你没看到龙继和当时的样子,笑得我快内伤了。”
龙继宁开怀大笑,仰首杯尽。
这次迎头一击,平王失去了不少人脉,可谓损失惨重。短时问内,应该难以卷上重来。
“你少喝些。”
宁致远不住摇头,他这五弟就这点教他不放心,若龙继宁有二哥半分稳重,他倒也不必在此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