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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页

 

  「范初蕊,妳真的欠他一句对不起。」

  下床,赤裸的双足踩在地毯上,她缓缓走近起居室,不停在心中练习对不起三个字。

  绕过屏风,进入起居室,四下搜寻,心沉入谷底。他走了,连一句对不起都不肯听……

  「对不起,不会了,我发誓再不会不识好歹。」

  对天起誓,她缓缓跪下,这夜,她逼自己牢牢记取身分,不准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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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叡不是因为生气初蕊的无心话离开,他是接到了紧急消息,才匆匆驾车出门。

  义父病危,医生开出通知,他在最短的时间驾车到医院。

  「雍叡哥!」

  随着一声轻喊,纤细身子投入他胸怀,那是时宁,他未来的妻。

  「别怕,我在。」短短两句,他安抚了时宁。

  环住她的肩,他们一起走入病房,秦玉观四周站满人,看见雍叡和时宁,他挥挥手,示意所有人离开。

  「女儿,过来。」

  是回光返照,他的精神比平日好,半靠枕头,面对死亡不畏怯,秦玉观雍容态度让人钦佩。

  「爸爸……」时宁扑进父亲怀抱。

  「爸爸好希望能看到妳穿白纱的模样,妳一定是全天下最美丽的新娘。」秦玉观抚抚女儿的短发,笑说。她是他人世间唯一牵挂。

  「我不拗了,我马上嫁给雍叡哥,再不要什么自由,我只要你好好的。」

  「傻瓜,自由是好重要的事,等妳当了妻子、母亲,家庭会像一条无形的线,随时牵绊妳,到时,妳会后悔,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放弃一切走进礼堂。

  五年很好,五年后妳大得可以撑起一个家庭,成熟得可以当个好母亲,就五年吧!在五年中好好学习,让雍叡多帮帮妳,然后两个人齐心协力组织家庭,好好走过一辈子,别像爸爸和妈妈,聚少离多。」他总是为女儿着想。

  「爸,是时宁不懂事。」

  「不,妳很乖,爸爸有妳真的很满足。雍叡……」

  「义父。」他走近,随时宁跪在秦玉观身边。

  「你做的很好,关振一定没想过自己有这么一天。」

  「是。」

  「他那个人心机很重,你千万不能给他翻身机会。」

  「是。」

  「他的地盘分拨给他的手下吧!事情要做得不落痕迹才好,让外界的人去猜测关振是让手下取代,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样才不会影响你想引导天御盟脱去黑道背景,走入白道的计画。」

  「是。」

  什么事都教他算计到了!从憎恨到崇拜,雍叡心里淋上五味酱,说不出的滋味翻涌,他必须承认,遇上秦玉观是他人生的重大转折。

  「接下来的事我看不到了,你好自为之。未来即便再迫切,也要记得,天御盟毕竟是黑道出身,有很多事情,不是一句命令就能让下面兄弟乖乖听命,给他们时间,替他们开启眼界,教育他们放下身段,别愤世嫉俗。」

  「是。」

  「最后一件,我要郑重托负你……时宁,替我照顾她一生一世,别教她有机会哭,别让她受一丝一毫委屈,否则……我死不安宁。」

  「雍叡发誓做到。」

  「我相信你的承诺。结婚那天,记得带一杯水酒到坟上看我,告诉我,你们很快乐。」

  「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今夜,他为恩人垂下男儿泪。

  「交给你了,别让我地下有知,恨自己错看人。」谆谆叮咛,他放得下事业名声,独独放不下独生女儿。

  「雍叡定不负义父所托。」

  「很好……很好……很……」最后一个好字未出口,双眼闭,一代强人与世永隔。

  不说话、不移动,雍叡看着床上的义父。

  时宁的哭声离他好远,彷佛那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他怎么能恨这样的英雄那么久、那么彻底?他怎能不佩服他定下的每步计画?

  头低,他紧握义父的手,用生命发誓,他会照顾时宁、保护时宁,一生一世!

  天御盟的老盟主去世,整个政商界全数惊动,黑道白道同声哀泣,丧礼规模比照元首级礼遇。

  整个台湾翻了过来,报纸上、电视媒体,处处都在报导这一代奇人的生平,而雍叡更是媒体簇拥的焦点,他们急着追出一个答案──天御盟将往何处去。

  丧事办了近两个月,外界纷纷扰扰,只有雍叡的高墙里一片平静,生活是静态的、光阴流逝是静态的,在这里,唯一的不平静是初蕊的心情。

  她恨自己的贪心、自己的踰矩,恨自己把他推离身边,恨相思泛滥成灾。

  她怎么办?一个有心的商品要如何装作无心?爱要如何埋藏,才能藏得密不透风?

  叹气,是箭射穿了她的胆,教她尝到千般苦、万般涩。

  第四章

  合上「桂花巷」。那是萧丽红的小说,才读完,眼眶里满布湿润,那样的人生、那样的刻苦、那样的……独活呵……

  姨婶对书中主角说的话好熟悉,师父也曾拉住初蕊的手说同样的话,说她好命、她定享富贵。

  是啊,富贵的确是教她撞上了,她活在人人羡慕的豪宅里,吞燕窝、吃鱼翅,道道地地、货真价实的富贵吶!

  谁知晓,富贵原是靠孤独换来,这样的命是好是坏,初蕊不知道。她只晓得高剔红的爱情、高剔红的生命,一字字在她身上翻转、演出,是否,走过三十年、五十载,回头发现,捏在手上的富贵不过一场云烟?

  三个月了,自上次的不愉快之后,整整三个月,他不见她。是惩罚吗?不知道,他总有他的理,她却无权拥有立场。

  初蕊弄清楚了,她喜欢同他说话,他不见得爱听,何况说说谈谈,总有不小心,玩笑开出了仇,他转身离开,而她,惆怅满怀。

  经过两次整型手术后,她的背光滑无瑕,只有淡淡的粉红色映在新疤上,不仔细看,看不出异样,这是她,一个全新的范初蕊,只是呵,抹得去表面旧疤,怎抹得掉深烙在心底的沉重记忆?那些是她生命中的环节,环节个个相扣,扣出今日她的性格。

  穿再漂亮的衣服、住再大的豪宅,就算将她从头到尾彻底改造过,也改变不了她的认分性格,她相信亏欠、同意还债,她用最合作的态度看待立场。

  此次事件,她把原因归诸自己,她检讨反省,反省后的结论是,该学会紧闭嘴巴,就像以前,乖巧听话是最安全的作法。

  于是,她花三个月训练自己,一天一点,慢慢回复过去,外表上,她是全新的范初蕊,内心里,她封闭快乐,学会谨言慎行。

  「初蕊小姐,盟主今天会回来。」李昆说。

  初蕊在院子里荡秋千,白色裙襬划呀划,划出几道无心痕迹,她很美,美得不像凡人,在这里工作的男性员工常常一不仔细,便看痴了眼。

  睁眼,她对上站在面前的李昆,下秋千,她站直身子问:「对不起,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盟主吩咐,下午回来。」

  回来!?他要回来了?意思是,他愿意揭去前恶,同她从头来过?他知道她认真反省了,不再计较她的贪心?

  新机会、新希望,雀跃的心呛了两声,她像获得救赎的罪人,用力一点头,笑说:「我知道了,谢谢。」

  转身,难得轻快的脚步迈开,挂在脚踝处的千斤重担卸下,消失不见的阳光重现,她几乎要唱起歌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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