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有一柄长长的剑穿透了他的身体。那柄剑冰冷锋利,像是什么人的笑容,刺穿身体,还刺透了他的心。
如果就这样死去,他在乎的那些人会不会为他落泪伤心呢?如果是,那他宁愿死这一次。
依稀还记得,有一种柔和慈祥的光笼罩了他的全身,帮他减轻了身体上的许多痛苦,还有张模糊,但见之难忘的脸在他面前,对他微笑。
那笑容是那样的平静祥和,让焦躁痛苦的他立刻安静下来,贪婪地吸取着这份慈爱的光芒。即使是十年前,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他都不曾感受到这样的温暖。
依稀仿佛,仿佛依稀,有人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在他耳边嘤嘤哭泣,那哭泣的声音似近似远,但是非常真切。
谁在为他哭泣?这世上真的有人会发自真心的关心他,爱护他吗?
好不容易从昏迷与病痛中挣扎着醒过来,先看到的并不是什么菩萨的面孔,而是藏海琪,让他大为失望。
“王爷醒了?好点了吗?我家王爷说,如果王爷的身体能撑得住,就送王爷先回皇都养病。”
“不,我的职责是押运粮草。”他冷冷地说,让藏海琪一愣。
为什么会愣?只因为想不到他外表柔弱,做出的决定却是如此坚决吧?更何况,押运粮草的确不是他喜欢做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三哥强迫的命令……但是,既然领旨就不能半途而废。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出门做事,如果就被人抬回了皇都,那从此就再也别想抬头做人了。
他无力地摆摆手,不想有任何人再来打搅他。现在是他养精蓄锐,休整身体的时候。
藏海琪临走前又问道:“那名刺客的脸,王爷看清了吗?”
他虚弱地说:“那人动作太快,什么都没看到。”
于是藏海琪走了。
其实他并没有完全说实话。虽然没有看清那人的五官,却看到了一双让他永生难忘的眼睛:那样充满了掠夺性,残忍血腥,望之立刻就要为之胆寒。
这样的眼睛不应该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在他的身边也从没有见过同样的眼睛。
那人是与自己有仇?可是他向来很少结怨才对啊。
他就这样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断断续续又睡了好一阵,忽然感觉有一只手在他的脸上摩挲。
什么人这么大胆?他想睁开眼,却怎么都睁不开,只能深深地蹙眉,表示自己的不满。
有个声音和微弱地在耳边飘荡:“你的伤口还是很痛是不是?对不起,我哥下手实在是太重了。我埋怨了他好多次,但他不肯听,只说你是敌人,就是死掉也没什么奇怪的。但是对我来说,你并不是什么敌人啊。”
那只大胆的手沿着他的脸颊滑下来,落到他的手心中,轻轻地握着。
“我真的很喜欢你的。虽然香姐姐笑我看上的只是你的外表,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人与人之间最先看到的不都是这张脸吗?”
“比你英俊的男人我见过不少,但是我只是为你动心,难道只是因为你的脸生得好?我觉得不是。那你呢?你的眼里好像从来没有留过我的影子。无论我是生气还是高兴,你都不肯多看我一眼,你的心啊比你这张脸可冷硬多了。”
她紧紧掐了一下他的手心,让他的眉头蹙得更紧。
“凤玄城,我马上就要走了,但是我还是要回来的。回来找你。到时候你肯不肯对我笑一笑呢?”这声音越来越温柔,温柔得好像要滴出水来,言辞中还洋溢着一种深深的甜蜜,竟好像可以把周围所有的东西都腻在一起。
凤玄城困惑地问自己: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如果是梦,何时会醒?如果是真实的事情,那这个女孩儿又是谁?他不记得有人对他如此一往情深啊。
眼前的光亮倏然被什么挡住,然后他的唇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贴合住。那样小心翼翼地碰触,就好像怕碰碎了他。
“好了,我真的该走了,你记得一定要等我回来哦。”说话的人还在自说自话。
然后,一切又归于死寂。
他等了许久,再没有别的声音。好不容易身体又可以动了,他的眼帘沉重地开启,只看到四周一片漆黑。
现在应该是深夜了,或者刚才那些声音都只是他的一个梦吧?
他动了动身体,想换一个姿势,啪哒,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手心里滑落,掉在了地上。
他强撑着让自己侧过身,一只手可以够到地面,摸索了好一阵,才摸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拿起来,借着昏黄的月色,他依稀认出这是一枚戒指。小巧的戒指,显然是女性的饰品。但是为何会到了他的手上?
月色下,那枚戒指的内圈处有一个细小的凹字:瑶。
他的头昏昏沉沉,根本无法思考。只有呆呆地看着那枚戒指,让自己陷入迷乱与清醒的双重意识中。
第七章 求解
檀香为风玄钧连续占卜三次,三次的卦象所指都是一致:蛟龙出海,凤舞玄天。
风玄钧不懂卦象,问道:“这上面到底说的是什么?”
“说的是你的敌人,犹如沧海蛟龙,已经出世,而且锐不可当。这一仗你们会斗得天昏地暗,不死不休。”檀香娓娓道来,同时细心留意着他的神情变化。
他听得很仔细,但是并无一点吃惊畏惧的意思。只是沉吟:“蛟龙?难道指的会是他?”
檀香的眼前闪过那个与凤玄钧曾斗得不相上下的神秘人。那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不过他和凤玄钧似乎有过一段私仇。又是什么样的仇怨,让那个人到现在还记挂在心?非要杀他而后快呢?
凤玄钧幽幽低语:“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当年我曾经被海寇射伤的事吗?”
她点点头,想起来那天晚上那个神秘人曾对凤玄钧说:“我射你一箭,你刺我一剑,我们早已扯平。”原来射伤他的人就是那个神秘人?
凤玄钧说道:“当日我以为那人是海寇,是因为对方的船上没有挂旗号,两边人马在海上遇到,他们甚至没有问我们是哪里人,做什么的,就立刻跳到船上大砍大杀。那种凶残只有海寇才能做得出来。可是……”
“可是现在你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檀香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因为这个卦象,还是因为他的行为古怪?”
凤玄钧凝视着她:“你说谁的行为古怪?”
“那个黑衣……”檀香实在不擅长撒谎。更不知道一个谎言出口后若想掩饰,就必须用更多的谎言去遮盖。
她明明不想让凤玄钧知道那一夜她也在他身边观战,但是却又忍不住心底的关心,想与他分析这些背后的隐情。怎知每次一开口,就必然要说错话。而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怎么可能收得回?
凤玄钧望着她,“你还有多少事情想瞒我?这样辛苦隐瞒不会觉得很累么?”
她哑然一笑,在他的质问下她反而释然了。
与其这样藏起自己的真心,说下无数的个谎言,为什么不说一次真话让自己解脱?
“昨夜我在场。”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让两人的视线碰撞出一串火花。
“你在?那就是你救了我一命了?帮我捉住了叛贼?”黑亮的眸子逼视着她:“为什么当时你不肯说?”
她似笑非笑地轻声慨叹:“因为……你讨厌妖法。而我,不想被你讨厌。”
他的眸光被震碎。“你真的会使用妖法?”他觉得自己的心忽然有点抽痛,像是在为什么痛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