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即上前拿起最上头的那一袋资料,「我的报告书。」她欣喜地道。终於找到了,「这是我的报告书。」她告诉工人表示要拿走。
「你不可以拿。」
「为什麽?」这是她整理的,为何不能拿?
「因为这是这大楼的资源回收物。」
「但这是我不小心弄丢的,这很重要,我要拿回公司去放。」她要求得理直气壮。
「哎呀,这是楼上的妹妹嘛!」管理员认出她,出来打圆场,他告诉工人:「老王,这是她的没错,给她吧!东西不见她还被开除了。」
显然管理员也目睹了傍晚那一幕。
工人有些迟疑,但管理员都这麽说了,他也不好太过坚持,只好任她把东西带走。
背著家当行李,她上楼进了办公室,发觉灯还亮著。
有人在!她轻声进去後,发现白豫恒办公室仍亮著灯,她想悄悄地把报告书由门缝塞进去後,她就要离去。谁知报告太厚,根本塞不进去,她只好放弃,改放在门口便悄然出去。
※ ※ ※
白豫恒正支著头发呆,忽然听见门口有声音,他本想起身开门一探究竟,却见门缝似有动静。
拉开透明窗户的百叶窗,他看见莫子琮正努力把一件东西朝他的门缝塞,後来好像塞不进来改放在门边她才离去。
待她一走,他拉门一看,赫然发现是那份遗失的工程报告书!他想追出去,但电梯已停在一楼了。
她竟然把报告书找回来了!白豫恒心中升起一丝的愧疚,他今天还很不客气的骂她呢!
收拾好桌上的文件,再把工程报告书放好,他立刻锁门下楼。
也许能遇到莫子琮向她说声对不起。
车子才由停车场驶出,他便看见莫子琮蹲在骑楼边,像个没人要的小孩。
「莫子琮——」他唤她,却没反应。他乾脆下车站在她身旁,「莫子琮——」
还是不理他?白豫恒又开始生气,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样的忽视,他愤怒的拉起她,却发现她一双不大的眼睛已哭肿哭红了。
「上车。」看她这样,他又生气又内疚,乾脆拖她上车。
上了车,她还是在哭。哭得他的心乱糟糟的。「别哭了!」
他一吼,她的眼泪立刻像锁紧的水龙头,立刻一滴也滴不出来,只用委屈的眼神望著他。
再看下去,他一定会愧疚得疯掉。「你住哪里?」
「那里。」她指了对面的五星级饭店。
白豫恒刚发动的车子立刻又踩了煞车。「别开玩笑。」他强压下怒火。
住饭店,耍他吗?
「我没开玩笑,我真的住那里,可是今天晚上起没房间,所以我被赶出来。」
「你真的住饭店?」他不可置信地看她。
莫子琮一脸没什麽稀奇的表情。
「你上班一天才几百块钱,住这一晚要几千块的饭店?」他再次问她。
「对呀!可是现在没房间住了。」说著,莫子琮也开始生气。
「你有没有头脑,会不会算啊?你家呢?住哪里?」
「美国纽约。」她没好气的回答他。
「美……」白豫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那你来台北干嘛?!」
「离家出走啊!」她一副指责他不懂的神情,教白豫恒真以为自己做错什麽事。
「那你现在呢?住朋友家?」他提醒自己要和善些,别又骂她,好歹她也把工程报告书找回来了。
「朋友的电话号码不见了。」想到这个她就生气,明明收得好好的,为何会不见了?
「那你现在呢?回美国?」他试探的问。
她没好气的回答他:「没钱买机票。」
「那你现在……」寒夜一个人,怎麽办?
她扁著嘴,又想哭了。
看著她,白豫恒的头疼了起来。
从来没有女孩子在他面前哭过,通常女人在他严厉的眼神注视下,不是当作没看见就是直接消失,所以至今他尚未应付过哭泣的女人。
「那麽爱哭,几岁了还动不动就哭!」
啜泣著声音,她闷闷地道:「十九岁。」
十九岁?白豫恒瞪著她。比他还小十岁,她简直是未成年少女嘛!
「那你现在怎麽办?」软下声音,他好声好气地问她,生怕又吓著她。
「凉拌!」她负气的不太想理会。
方向盘一转,他往回自己住的方向去。
为什麽会带她回家,他自己也不明所以,总觉得好像就应该如此。
「我自己住,你可以住在我的客房直到你联络上朋友或能回美国。」
他面无表情的说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好心。
「嗯!」莫子琮低低应声。
刚刚还把他想成大恶人,结果竟是这个大恶人收留了她。欸!她又错怪人家了。白豫恒是大好人,虽然他今天骂她,又把她开除,可是他有买三明治给她吃,并且还收留无处可去的她,所以其实他人也是很不错的。
回到家後,白豫恒朝莫子琮看了一眼。
「去房里休息吧!我叫了外卖,等下再出来吃饭。」他难得的竟对她和颜悦色起来。
「我……我会煮饭。」她怯怯地表示。
他惊异的望向她後,露出少有的笑容。「算了,以後再说。」
白豫恒其实不相信她会煮饭。这个连泡杯茶都要花上一辈子的人会煮饭?笑死人了!他推她进客房去。
※ ※ ※
吃完晚餐後,白豫恒又让自己重新埋首於带回来的工作中,而他捡回来的客人则被晾在一旁。
从没遇过这种不知该如何和他相处的人。
她用完晚餐,礼貌性的打扫了厨房餐厅,也很周到的泡茶给他喝,奇怪的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她这麽做是理所当然的。
难道他以为她是钟点女佣?「喂,白特助!」
「嗯?」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起,胡乱一应。
「我帮你打扫家里,煮饭给你吃,你让我住这里好不好?」她的眼中因期待而闪著一份光彩。
「不好。」
沉下脸,莫子琮也有些不高兴。这人拒绝得如此直接,他到底懂不懂什麽叫礼貌?「为什麽?」
抬起头,他的眼中盈满不解。「你不是要去找朋友吗?」
「电话不见了。」
「名字呢?住址呢?工作地点呢?」见她沉默,他纳闷的问:「为什麽不说话?」
她只能摇头,无奈的摇著头。
敏感的白豫恒意识到不寻常的静默,眯著眼用打量猎物的眼神打量她。
「那是我哥哥的朋友。」莫子琮的声音好像从防空洞中悄悄的钻了出来。
「哥哥的朋友?也就是说你根本不认识人家?」他早该猜到,连工程报告书都能当废纸丢掉的人,在这里怎麽可能会有和她一样白痴的朋友?
莫子琮只能胡乱的点著头,头根本抬不起来。
这笨蛋!「我买机票给你回美国。」
她一听,这还得了?双手忙一挥,「不要不要,我不能回去,我是离家出走的,岂有自己回去的道理?而且回去後我哥哥会骂我,把我关起来,三、五个月不许我出来的。」
他斜睇她,虽不语,却是一脸怀疑。
「是真的。」她的表情非常诚恳,试图说服他的铁石心肠,「我哥哥他很凶,手下管很多人,每个人都怕他,大家都靠他赏一顿吃的,无论谁见了他都是诚惶诚恐,避之唯恐不及。上次,他还把我关了半年才准我回家。」
愈听他愈怀疑,怎麽听起来像黑道大哥?又有点像在说他自己?
「求求你,别送我回去。」
她露出恳求哀戚的神色。
这一招,是她高中室友每次要求她做什麽事之前,一定会用的。看了无数次,她早就学起来了,只是苦无机会表现,现在正好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