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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页

 

  这样,当我在艾丽斯死去的囚室,捱着那一段可怕的时光时,吉利站在詹森小姐房里的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住通向那个圣体遥拜窗的门。

  康南十一点回来了,本来指望家里的人给他一个欢迎仪式。

  波尔格雷太太接待了他。「去告诉利小姐,说我回来了。「他说。他一定是有点愠怒,因为他过去是——现在依然是——一种需要极大柔情和关注的人,他到家里我可能睡了的这种情景对他来说是不能想象的。

  我在脑海里勾勒出这样的场面:波尔格雷太太报告说我不在卧室里,于是就四处寻找我,接着是康南对塞莱斯蒂尼处心积虑编造的谎言信以为真的那个可怕时刻。

  「南斯洛克先生今天下午来道别的。他搭乘从圣·杰曼斯开来的十点钟火车……」

  我常常在想,等到他们发现我并没有与彼得一道私奔时,该会花去多少时间啊。我可以想象出会发生什么情况。康南失去了——我认为我刚给他带回的——对于生活的信念,也许会继续保持他与特雷斯林夫人的恋爱关系。但是那不会导致他们的结合,塞莱斯蒂尼对此一定会留心的。一到时候,她会找到某种方式使自己成为梅林山庄的女主人。她会狡诈地使自己成为对阿尔文和他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人。

  多么奇怪,我想,这一切很可能会得逞的;仅有的两个可以说明真相的人,成了圣体遥拜窗墙后的两具髓髅。如果不是这个生于烦恼、隐形而居的单纯孩子指出弄清真相的途径,谁会相信,也许直到如今,艾丽斯和马撒这些经历也不会有人知晓。

  康南常常对我谈起我的失踪在家里引起一片混乱。他对我说,那个孩子走过来耐心地站在他身边,等待他听听她的话,她猛然用力扯动他的衣角,搜寻话儿来说明。

  「上帝原谅我们,」他说,「过了好一会儿工夫,我们才肯听她说话,因此耽搁了把你从那地狱般的地方救出来的时间。」

  但是她终于把他们领到了那儿……从门进到圣体遥拜窗里。

  她见到了我们,她说。

  曾有片断时光,康南认为我和彼得一道离开了这个家,那么悄无声息地溜走,以致谁也没有注意到我们。

  圣体遥拜窗满是灰尘——因为自从艾丽斯与谋害她的凶手来过这儿之后,没有人再来过;但是在墙壁上的浮灰上现出一只手印,康南看到这一迹象,便对吉利的话认真起来了。

  要找到打开门的秘密弹簧是容易的,即使知道它就在那里。绞尽脑汁地找了十分钟,在这段时间里,康南差不多决定要推倒这几堵墙了。

  但是,他们最终还是找到了那个秘密弹簧,找到了我。他们也找到了艾丽斯。

  他们把塞莱斯蒂尼带到了博德明,在那里,她终因谋杀艾丽斯的罪行将要受审。但是在开庭之前她便成了一个十足的疯子。起初,我认为这是她耍弄的又一花招。这一花招可能是从那种疯疯癫癫的方式开始的,不过她活了二十年才死去,其间她一直被禁闭着,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艾丽斯的残骸被埋进一个地穴,那里埋了许多不知名的女人。康南把我从那黑窟里搭救出来后三个月,我们结了婚。那次的遭遇对我的影响太大了,有一年多,我在睡眠中常常恶梦不断。在生命消亡之前就被活埋,即使坟墓是敞着的,那也真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菲利达与威廉和孩子们都赶来参加我的婚礼。她喜气洋洋。阿德莱德姨母也是如此。她老人家坚持婚礼要在她的市内邸宅举行。这样,我和康南就在伦敦举行了一次时髦的婚礼。倒不是我们热衷于那样做,但是那样使得阿德莱德姨母心满意足。她,出于某种原因,似乎头脑里有个想法,认为这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安排进行的。

  按原计划,我们在意大利度过蜜月,然后才回到梅林山庄家中来。

  当我给孩子们娓娓讲叙这段故事的时候,我缅怀着往昔的岁月。我想到阿文尔愉快地嫁给了德文郡的一个最大的地主。至于吉利,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现在还和我生活在一起。她很快就要端着上午十一点钟的咖啡出现在草坪上——在暖和的日子里,我们把咖啡端到南花园的那棵树下,这里是我第一次见到特雷斯林夫人和康南在一起的地方。

  我必须承认,在我婚后的最初几年里,特雷斯林夫人还继续折磨着我。我发现自己是个有妒忌心的女人——一个妒忌心十分强烈的女人。有时我认为康南喜欢故意逗我,他说这是作为他对彼得·南斯洛克的妒忌的报复。

  不过,几年之后,她到伦敦去了,我们听说她在那里结了婚。

  彼得离家大约十五年之后又回来了。他娶了妻子,有了两个孩子,但是囊空如洗;然而,他还是一如既往那么快乐,那么精力充沛。在此期间,威德登山庄变卖了,后来,我的一个女儿嫁给那个买下威德登山庄的庄园主,所以那个地方象梅林山庄一样,对我来说,几乎也同样成为我的家了。

  当彼得回来的时候,康南说他很高兴,一想到他曾经心怀醋意我就大笑起来。当我把这种想法告诉他的时候,他回答说:「至于说到琳达·特雷斯林,你就越发傻了。」

  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刻,我们两人都了解,在我们之间,除了彼此,再没有第三者的立足之地了。

  就这样,光阴荏苒,日月流逝,现在,当我坐在这儿想到这一切的时候,康南正从花园的小径上走来。再过片刻,我就能听到他的声音了。

  我们在四顾无人的时候,他会说:「啊,有亲爱的利小姐……」正如他在最温柔的时候常常说的那样。那就是提醒我,他没有忘记那些早年的岁月。一个笑纹会浮上他的嘴唇,那就是告诉我,他所见到的我,不是象我现在这个样子,而是象我当初作为家庭女教师的样子,对自身的命运有几分不满,谨守着自尊和庄重,情不自禁地陷入情网——这就是他的亲爱的利小姐。

  然后,我们就坐在和煦的阳光下,感激生活给我们带来的所有美好事物。

  他走过来了,吉利跟在他的后面……她仍然与别人略有不同,还是沉默寡言,一边做着活计,一边哼着歌,声音有点儿走调,这使我们认为,她有点天外来客的风姿。

  在我注视她时,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童年。我想到詹尼弗的故事。那位可怜的母亲有一天沉入大海。那故事便是我故事的一部分。我们的生活是那么巧妙地、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没有什么能永远留下来,我想,可是大地和大海会永远存在,万古长新,象吉利被人们想到的那天一样,象艾丽斯毫不留神地走进坟墓的那天一样,象我感到康南的双臂搂着我,知道他已把我从死神手里夺回来的那天一样。

  我们降生出世,饱尝艰辛,锺情相爱,垂老弃世,然而海浪仍旧不停拍击着岸边的岩石,年年岁岁,播种与收获周而复始,只有大地永世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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