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一听到他可以继续和他们同路,她会高兴成那样。
「但黄公子人挺好,是个倍儿亲切的人吧?」
「倍儿亲切?」
「非常亲切。」
「再亲切也没用,」翠袖娇瞋地横他一眼。「就跟你说,我跟那种年纪比我大上许多的成熟男人处不来嘛!」
唉,又是这话,真教人哭笑不得!
「翠袖姑娘,妳上回所说的,汪姑娘要搭救她父亲,那是怎么一回事,可以告诉我么?」
「啊!」晶莹的水眸犹豫地瞅着他,欲言又止。「那……那是……是……」
是什么?
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两眨,见她是了老半天还在那边是是是,于是,金日的嘴角悄然往下掉,再可怜兮兮的抽了抽鼻子,还用袖子摁了一下眼角。
「妳不相信我么?」
欸!他怎么又要哭了!
「不是!不是!」翠袖慌忙否认,「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只是……」咬着下唇朝前方溜去一眼,又迟疑了。「只是……」
只是什么?
大眼儿微微瞇了一下,旋即更用力的吸两下鼻子,「不打紧,妳不想说就不用说,我……」又用袖子猛摁眼角。「可以谅解……」
听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透出呜咽的哭音,搞不好随时都可能会放声大哭起来,翠袖不禁更慌乱、更无措。
「喂喂喂,你别哭嘛,人家会以为我欺负你耶!」
「……」继续摁眼角。
「好好好,我说,我说,你不要哭,我马上说,马上说……」
老天,这小妮子还真不是普通的好骗耶!
金日险些噗哧笑出来,急忙垂下脸儿,免得穿帮。「妳不用勉强,我……」
「不勉强,不勉强,我想说得要死,真的!」翠袖大声抗辩,不敢再犹豫,急忙往下说。「也许你听说过,几个月前,河南学政被人举发考试瞻徇这件事,呃,老实说,那位学政就是蓝姊姊的爹爹,我们一直在找人帮忙说项,但没有人敢插手这件事,后来我们碰上黄公子……」
她迟疑一下。
「汪世伯的案子是交由河南按察司审讯,而黄公子就是河南按察使黄大人的儿子,于是蓝姊姊决定要藉由黄公子去认识黄大人,呃,你也知道,蓝姊姊很美的,只要她稍微示点意,黄大人一定会娶她做妾,那么或许黄大人在审讯上就会稍微放松一点,如此一来,汪世伯说不定可以无罪释放,起码罪刑也不会太重吧!」
好了,她都说出来了,他可以不哭了吧?
可是她讲完大半天后,金日却还深垂着脸儿,翠袖不由得又紧张起来,以为他哭得停不住了。
「喂喂喂,人家都说完了,你干嘛还哭嘛,我……」
「我没有哭。」
「呃?」
金日慢条斯理的抬起脸儿,表情十分怪异,「原来是汪士锽……」他喃喃道,然后摇摇头。「迟了,无论汪姑娘打算做什么都迟了。」
翠袖呆了呆。「为什么?」
「因为……」视线慢吞吞的移向前方那四骑,其中那副纤瘦挺直的背影,永远都透着一股令人受不了的高傲。「这件案子早就结了……」
「耶?」
「不但案子结了,刑部也已定谳,你们现在去找河南按察使又有何用?」
傻着脸,翠袖好半晌没反应,好像一时无法意会他到底在说什么。
大半晌过后,她终于明白他说了些什么,「不会吧,真的迟了?」胆战心惊的咽了口唾沫,「那……那案子是下了什么判决?」她吶吶地问。
金日静一下。「人发配至黑龙江充军,家产亦充公。」
「什么?」翠袖拔尖嗓门惊叫。「只不过放了一点水,没有那么严重吧?」
「不只放水,他还贪污收贿,」金日轻轻道。「皇上向来对这种事深痛恶绝,因而没人敢站出来为他说项,一个不小心可是会被连累的。所以……」
他没机会把话说完,翠袖已然策骑狂奔向前,好像马尾巴着了火似的。
当翠袖慌慌张张的转告汪映蓝这件事时,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玉弘明和黄希尧的神情都不太好看。
搞了半天,原来他们被利用了!
但当汪映蓝策缰往回走时,他们仍然跟了上来,奇怪的是,汪映蓝并不显得焦急或担心,依然非常冷静。
「金公子,你说的是真的?」
「我没必要骗你们。」
「但你如何会知道?」
金日耸耸肩。「汪姑娘忘了我是打哪儿来的了吗?」
「京城。」汪映蓝低喃。
「原来汪姑娘没忘。」金日笑吟吟的颔首。「在京里头,只要有门道,想打听消息并不难,有时候即便不去打听,也会有那话密犯贫或爱侃大山的家伙来找你甩片儿汤话,不花半点功夫便捡到消息,容易得很。」
「那么金公子估计家父何时会被押送启程?」
「这个嘛……」金日瞟翠袖一眼。「恐怕早就启程了。」
汪映蓝双唇抿了一下,旋即策缰掉转马头急奔而去,几个人相互看看,半声未吭,也随后追去。
不消问,汪映蓝肯定是要赶去看看是否真的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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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来不及了,汪士锽早已被押送往黑龙江去了!
但汪映蓝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难过与伤心,仿佛那种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只顾马不停蹄的即刻赶回家,果然汪府已被抄家,汪夫人只好带着汪映蓝年幼的弟弟、妹妹暂时住到小客栈里去,人也病倒了。
在这年节前时分里,连家都没了,境况好不凄惨。
「汪姑娘,请妳嫁给我,我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妳的家人!」虽说被利用,但黄希尧仍是舍不下汪映蓝。
「不。」
「不?为什么?」从这句略显急躁的问话里,可以听得出温和的黄希尧也有点恼火了。
也是,在这种窘境里,黄希尧的请求等于是一口气解决了汪映蓝所有的问题,照说她应该千恩万谢、感激涕零才是,谁知她连考虑一下都没有便断然拒绝,未免太不知好歹了。
「我是罪臣的子女,黄大人绝不会允许你娶我。」汪映蓝语气平板的说。
窒了窒,黄希尧的怒气顿时变泄气,因为汪映蓝说的确是事实,他不由得万分沮丧的落下目光,因此没留意到汪映蓝眸中飞快掠过一丝轻蔑与不屑,但另一个人注意到了。
「我没有那种顾虑。」
闻言,汪映蓝那双冷沉的眸子徐徐转注玉弘明,凝视片刻后,她还是摇头,吐出同样的回答。
「不。」
「为什么?」
「你的心机太深沉,我没办法相信你这个人。」
玉弘明轻轻挑了一下眉毛,然而他并没有生气,依旧很平静。
「但妳与我是同类人不是吗?」
「是吗?」汪映蓝淡然反问。
「虽然妳极力隐藏自己,不过仍瞒不过我的眼睛,妳是个冷漠又高傲的女人,不仅看不起男人,也看不起女人,甚至轻视自己的父母,更不认为这天下间会有任何一个男人配得上妳……」
嘴里说着话,玉弘明两眼始终盯住汪映蓝须臾不移,但后者对他的话毫无反应,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漠然望回他。
「但最起码,是妳的父母生妳、养妳,因此为了他们,无论多么卑鄙无耻的手段妳都不会犹豫,也不在乎要牺牲自己,因为妳不认为天底下还会有其他人值得妳为他付出,或者珍惜妳自己,既然如此,与其懵懵懂懂的度过一生,不如把父母给妳的再还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