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可怕的咖啡水连倒到水沟都怕污染,但他偏偏又亟需一点咖啡因镇定即将崩溃的耐性与神经。
「不必了!」他没好气回道,端起杯子紧皱著眉喝了一口。
第二口顺口了些,喝起来像沥青。
他阴阳怪气的表情让人心惊胆跳,就像三月的天气令人捉摸不定。
「那我去做事了。」用比蚊子还细的声音匆匆说了句,她赶紧开溜保住一条小命。
喝完一杯沥青咖啡,他的习惯性头痛突然无端发作起来,连肚子都开始作怪。
这让他不由自主又想起上次害他吐了一整个下午的臭豆腐,那股嗯心呛鼻的气味至今彷佛还闻得到,让他的胃又剧烈翻搅起来。
倪必舒这女人,根本是上天派来考验他的大麻烦!
「老板,中午你要出去吗?」倪必舒从门外走进来,拿著便当登记单站在几步外。
他青笋笋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好像生了病,又好像还在为早上的事生闷气。
「不要。」他阴郁抬头扫她一眼
「那你要不要订便当?」她小心问道,暗自祈祷他别想起上次的臭豆腐。
「不要。」还吃?他被那杯沥青咖啡折腾得快胃出血了。
「不吃饭怎麽行?」倪必舒惊喊。满脸担忧的表情好像看到路上没饭吃的流浪狗。
「我头痛不舒服,不想吃。」他只是想让她住嘴,没想到这句话却引来她更加鸡婆的关心。
「头痛?」她紧张的跑到桌前低头打量他。「你没事吧?听说现在很多人工作繁忙,不是过劳死就是脑溢血,你可千万不能忽视啊!」
冷冷瞪著她,他终於发现这个女人原来少根筋。
「谢谢你的诅咒。」他揉了揉眉心。
桌上还有一堆资料等著他处理,办公大楼的建照发下来了,等一下还要去建筑事务所跟建筑师讨论内部设置、规划细节。
一想到满档的行程,他立刻拉开抽屉,却拉了好几次才把生锈卡住的抽屉拉出来,从里头抓出两颗药准备丢进嘴里。
「欸,你吃什麽东西?」一只小手忙拦住他。
「阿斯匹灵。」他瞪著那只看似柔弱,力量却出奇大的小手。
「你怎麽能乱吃药?」小手不客气的扳开他的大掌,将那两颗药丢进垃圾桶,俨然把他当成一个不听话的三岁孩子。
「你——」他瞪著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一时之间过於气恼,反倒不知该如何反应。
「按摩对头痛很有效,来,我帮你!」
「不必了,我没事……」
「头痛怎麽会没事?」她活像老太婆似的唠唠叨叨。「别耍性子了,我替你按摩个十分钟,头痛会立刻舒缓很多的。」
不由分说的,一双温温软软的小手贴上他两边的太阳穴,边揉边按压,手劲具有力道却不失轻柔。
他只知道倪必舒的麻将牌技远近驰名,却从来不知道她竟然还会按摩,驾轻就熟得简直像是专家。
两人的距离太近,她的胸部随著动作有意无意的扫过他的背,惹起一阵莫名的颤动。她却丝毫没有发现,两眼始终关心盯著他脸上的表情。
他不是趁机吃豆腐的轻薄郎,自然觉得十分不自在,不时挪动身子逃避她的碰触,其实,最怕的是自己对她的接触有了不该有的生理反应。
冯笃不得不承认,她的按摩让他该死的舒服极了,他不由自主闭上眼睛,喉咙里滚出模糊的呻吟。
彷佛要将他的神智心魂全都催进九重天外才甘心,她使出浑身解数,几乎不让他有缓口气的机会。
「好点了吗?」像是怕惊扰了他,她贴在他耳边小心翼翼问道。
猛一回神,他遽然转过头却差点跟她撞个正著,两人惊魂末定相视,脸对脸、眼对眼、唇对唇。
目光交会处遽然迸出火花,他们的眼神莫名缠成一团,谁也不肯先退出一步,两双唇只差几寸就能碰到彼此,他们甚至还能感觉得到对方温热的鼻息,撩人的一阵阵喷向对方晕头转向的神智。
她的气息很甜,依旧是那股撩拨得让人想尝上一口的香甜棉花糖气息,白皙无瑕的肌肤在阳光下看起来白里透红,迷蒙水眸就像是夏天海面上的邻邻倒影,飘忽却深邃动人。
她一向是个大而化之的女人,急躁粗心、不懂温和婉转,但这一刻,他却觉得她全身上下充满令人意乱情迷的女人味。
他的唇像是受到香甜花蜜吸引的蜜蜂,一步步的朝那两片甜软靠近。他的喉咙发乾、肾上腺素狂分泌、心跳不受控制,此刻所有的感觉里,完全不包括头痛这一项。
快把他的脑袋撕裂成两半的头痛,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无踪了!
两人的唇像是强力磁铁不受控制的吸引彼此,却又像是撒旦施下的魔咒令人难以抗拒,眼看两片唇即将火热交会——
「倪小姐,便当来了没?」
两双唇像是被烫著似的火速分开,同一秒,穿著几乎快绷开制服的粗壮庞大身躯,大剌剌矗立在门口。
「啊……还、还没!」急忙从冯笃身边跳开,她抓起纸笔佯装忙碌说道,完全不敢看人,一张脸羞红得快烧起来。
「可不可以麻烦快一点,大夥儿快饿死了!」
平常所有工人私底下跟倪必舒打打闹闹就像朋友一样,但此刻有老板在场,他的用词显得格外客气得体。
他可没忘记上回的便当事件,他们足足被老板连续一个礼拜在大太阳底下集合精神训话。听训他们不怕,却怕死了被三十五度高温晒得头昏眼花快昏倒。
「我这就去!」
明白刚刚两人擦枪走火,差点酿出意外来,她羞窘得根本不敢多看他一眼,急忙冲回办公桌,故做忙碌的开始打电话联络午餐外送便当。
看著她忙碌的身影,他若有所思的目光竟久久收不回来。
第七章
弥漫沉睡气息的房间里,幽暗无声。
淡淡月光自落地窗投射而入,隐约映出床上一个模糊的身影,结实的身躯几乎占据大半张床。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只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狗叫声。
突然一个黑影自窗外晃过,偷偷摸摸的身影不甚俐落……不,是笨拙的爬进阳台,在落地之际还摔了个四脚朝天。
黑影仓皇失措的赶紧爬起来往幽暗的房间里张望,见房里没有动静才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蹑著脚,黑影问到落地窗边试探性的推推落地窗,惊喜的发现竟然没有上锁,绝对是老天爷大方成全的美意。
黑影小心推开落地窗,踏进静悄悄的房间,凭著自窗外投射进来的些微光线,总算看到了今晚的目标。
蹑手蹑脚问到床边,黑影蹲低身子避免被发现的危险,但其实跟侏儒差不多的身高根本不必有这方面的担忧。
床上的男子看来好像睡得不太安稳,深锁的眉头让俊脸添上一条深深的摺痕,却依然好看得让人著迷。
比起好多、好多年以前这样近距离看著他,他现在已经是个真正的男人,英挺成熟、充满男人的魅力,就连睡著的样子都这麽好看!
黑影整个人索性趴在床边,著迷的盯著他看,连口水何时淌出嘴角、滴到他的手臂上都浑然不觉。
感觉到手臂上异样的温暖湿意,当兵训练出来的警觉心让他神智顿时清醒,两眼遽张却赫然一惊,整个人弹跳起来。
他激烈的反应,把处於半恍神状态中的人儿给吓得连退几步,差点夺窗而出。
能把一个堂堂大男人吓成这个样子,可见来者肯定极为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