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他说的「二十年的酒店工作,已使我成为一个标准的酒店人员」,我现在,对「酒店人员」四个字,可以说了解透彻了。事实上,雅莉是个比经理更标准的酒店人员,经理花了二十年,而雅莉,今年才不过二十岁出头!
我迷迷糊糊地站在走廊的栏杆边,忘了回座位。我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把这件事情反反复复地想了多少次,我觉得我的心已冷得像冰,这难以入眼的事,为什么要让我看到呢?
有人轻轻拍拍我,我吃了一惊。
「是--你!」我不安地说。
「怎么回事?我找了你半天!」柏光不解地看著我。
「我去洗手间,但是,我遇到了两个人!」我说。
「谁?人呢?」他问。
「上去了,八楼!」我呆呆地。
「谁?贝迪,你不舒服吗?」柏光摸摸我额头。
「我很好,」我无奈地摇摇头。「只是,我看见他们,连我最后一点幻想都破灭了!」
「他们?我不懂你说什么?」他皱起眉头。
「经理和--雅莉,」我淡淡吸一口气。「他们手挽手乘电梯到八楼,没有再下来。」
「哦!」柏光说。既不惊讶,也不激动。
「你--难道早就知道?」我惊讶起来。
「我并不早知道,但是--这种情形发生在酒店工作人员身上并不出奇,」他停了停,又说,「只是,不该让你碰到!」
「我--想不到,平日雅莉不大说话,经理也不见得特别对她好,怎么可能--」我百思不解地说。
「为什么不可能?」柏光冷笑著说,「酒店人员做事都偷偷摸摸的,只有你,什么事情都大大方方,心地坦然,所以你才会惹上那么多麻烦!」他叹了口气,「你是不适合这种工作的!」
我看著他,那一声叹息又勾出了他的失意和焦灼,我想起要问他的事。
「柏光,不再说他们。」我说,「你--这两天神色不对!」
「不对,有什么不对?」他眉毛一挑,强装出坦然的神态,看来显得很勉强。「你真会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我凝视著他,他的神色显得不自然。
「我知道,你心里有事。」
「就算心里有事吧!」他低下头,又抬起来。「那是我自己的事,与任何人无关!」
「能告诉我吗,或者我能帮忙呢?」我追问。
「你不能帮忙。」他眼光很特别。「任何人也不能帮忙!」
「柏光,我知道这件事一定很特别,你容貌憔悴,一副焦躁不安、懊丧失意的模样。」我诚恳地说,「我一向当你是哥哥,如果我能帮一点忙,请你告诉我!」
他看著我,脸上闪过一抹震惊的神色,显得有些矛盾。
「我以为我做得很好,但是--失败了!」他自言自语地说。
「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清,追问著。
「哦!」他一震。「没什么,没什么!」
我知道他不肯告诉我,再问也是徒然。
「等你认为可以告诉我时,再告诉我好了!」我说。
「好吧!」他点下头。「我们进去吧!李妮说找著你之后就要散会了!」
我们重新走进夜总会,问:「李妮知道经理和雅莉的事吗?」
「很难说!」他摇摇头,神色怪异。
「李妮一向喜欢管这类的事,或者,是她牵的线呢!」
「什么?」我大叫,「不是真的吧!」
「谁知道呢?」他耸耸肩。「李妮三十多岁了,你不怀疑她的背景吗?」
「她结了婚,一定是这样,要不然,她的薪水不够她买高跟鞋!」我说。
「错了,她没有结婚!」他眨眨眼,开玩笑说,「你会以为她在等我吗?」
「或者吧!」我也笑了起来。
「杀了我也不敢要她!」他哈哈大笑起来。
回到座位上,所有的人都走了,主人李妮也不见踪影。
「我想,李妮不是在等你!」我也开玩笑地回敬他!
「是吗?」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第四章
老板从香港来了,带来一个不以演技却以大胆暴露出名的女明星同来。
三天来,我只看见老板的背影和女明星的满身肉,老板比我想象中年轻得多,看来顶多只有三十几岁--虽然听说已四十多了。态度很傲慢,举止也不斯文,不像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倒像是半路起家的暴发户。老实说,我对他可没有什么好印象,虽然他是老板!
雅莉跑到我身边来,悄悄对我说:
「听说老板送了女明星八箱衣服和一只五克拉的钻戒,算这次陪他来台北的代价!」她的声调显得非常羡慕。
「是吗?」我不高兴地说。
自从上次撞见雅莉和经理之后,我心里对她充满了鄙视,说句良心话,我觉得她下贱,脏!对她,只是一味敷衍。
「当然!这消息绝对可靠啊!」她自鸣得意地说。
可靠!我冷冷地哼了一声,自然可靠啦!经理是老板身边的红人,他说的话还会假?
「八箱衣服和一个钻戒就买下了她,我觉得她可耻!」我不屑地说,「没有感情的低等动物!」
「什么话?」雅莉眼睛一翻。「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她不像你,能遇见百万富翁还不要,你也不能断定她和老板没感情呀?」
我心头火起,不想跟她辩,偏偏她又露出那不可一世的气焰,于是,我说:「如果是你的话,你怎么样呢?」
雅莉呆了一下,想不到我会这样直截了当地问。
「我--哼!」她眉毛一挑。「我可没这份荣幸!」
一扭身,回到她座位上去。
我知道已惹恼了她,但是,我不怕她,大不了她向经理告状;经理抓不到我的错处,也不能随便开除我,我惟一的错,是与她合伙!
吕纬坐在一边,冷眼看著我们,不痛不痒地说:
「贝迪的眼睛是越长越高了啊!」
我本来已经有火,再也忍不住他的冷言;令语。
「你什么意思?」我毫不客气地说,「眼睛长得高是我的事,我不会像背后告状的人那么卑鄙!」
吕纬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强自镇定地说:
「你说谁,我吗?」
「我说的是谁,谁心里明白!」我冷冷地,「天下没有永远不拆穿的谎言,你也别想纸能包住火。」
「贝迪,我没有得罪过你,我不懂你说什么!」他还在辩。
「不懂吗?」我已火透了,顾不得得罪同仁。「让我告诉你,你去对经理说我对客人太亲热,又说客人送钱给我,对吗?」
「这--贝迪,不是这样的--」他的脸色变得好难看。
「那么是怎样的?」我冷笑著,「你只是跟经理聊天,无意中提起了,对吗?」
「是的,是无意的!」他一点也不知耻。
「好!算你无意,我敬领你的好意,请你以后少管我的事!」我用力关上抽屉。
有人在柜台前咳嗽,我收拾起对吕纬的怒火,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我们的老板,那自认风流小生的老板,正似笑非笑地望著我,眼中有一抹戏谑神色,也带著些讶异表情。他看看我胸前的名牌,用不纯正的国语说:「我的房门钥匙,」态度傲慢极了,一副命令人的口吻。「还有,拿一万块现钞给我!」
我连忙露出不自然的微笑,老板虽然不是客人,但更加要巴结。我慌慌张张地拿了钥匙,又从雅莉那儿接过一万块交给他。我看见他左手小指上带著一粒好大的方钻,男人也带钻戒?未免太娘娘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