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她一边摇头,一边帮自己加油打气。「不会啦,他说过会放我回去,应该不会在这时候丢下我不管——」
「喂。」
冷不防一个声音传入,孟夏惊喜得跳起身。「你回来啦!」
潘瑟探头手朝她一挥。「出来帮我。」
「要我帮忙什么?」孟夏用力点着头,朝门口奔去.
「这里有些石头,你帮我拿进去丢到火堆,还有这块石板,一起搬进来放到火旁边。」
「好,还有吗?」
潘瑟摇摇头,然后放横拐杖慢慢滑坐在地上。「等烧得差不多,就可以把番薯玉米丢进去。」
直到这时候,孟夏才发现潘瑟扭伤的脚踝,肿得像上头黏了颗菠萝面包。「唉啊!我都不知道肿这么大一块,你痛不痛啊?」
潘瑟顺着孟夏的手指瞧见自己脚踝,他一脸无所谓地摇头。
「怎么可能不痛?!」孟夏惊叫。
孟夏越看越觉得愧疚,肿成那样,要她铁定叫到天都塌下来,他却一声不吭拄着拐杖带她去找食物。「对不起喔,如果我那时候不偷跑出来,你现在就不会受伤了——」
孟夏弯腰欲低头察看他的伤脚,但不习惯示弱的潘瑟却不领情,硬是缩起脚不让她靠近。
「ㄟㄟ,你不要这样——好啦,我不靠近就是——」怕他缩脚更会弄痛脚踝,孟夏只好打消探视的念头,嘟嘴坐到一旁去。
火焰噼哩啪啦吞噬着柴枝,孟夏一边照他吩咐将石头往火堆里丢,一边喃喃自语:「有时想想缘分还真是奇妙,像我跟你这样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竟然也有这机会坐在这小不隆咚的山洞里,瞪着同一堆火发呆……」然后她斜眸瞟向潘瑟,突然闭起眼大声「后」了一声。
「不行啦,放你腿肿成这样我会内疚——你说嘛!看你要我做什么事,才能让你觉得舒服一点。」她一骨碌跪坐到潘瑟身旁。
看着她煞有其事的神情,潘瑟仍旧是摇头。「我说过,只是小伤,不碍事。」
「怎么可能!哎哟,不然我脚当垫子让你放。」孟夏拍拍大腿。「脚抬高一点血液循环也会比较好,你不要跟我客气!我是说真的!」
「吵死了。」都跟她说不用了她还吵个不停!潘瑟瞪她一眼,突然想到日袋里有个东西可以稍微堵住她的嘴。
「拿去,看能不能把你嘴巴填起来,让我耳根清静一点。」
这个是——哇!橙子耶!
「天呐,你怎么找得到这个?!」手里的果子一下转移掉孟夏的注意力,她满脸惊喜地赞美道:「真是太神奇了!杰克!」
「我不叫杰克,珍妮弗。」
咦?她惊奇地看向他。「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好歹我也看过电视。」潘瑟回答,从口袋掏出瑞士折叠刀切开橙子。微酸的柳了气味一在山洞里漾开,孟夏口水都流出来了。
「没人照顾,可能酸了一点。」他递给她。
「谢谢。」
坦白说,孟夏早就渴了。她大口大口吃掉切成四瓣的橙子。吃了两个,潘瑟又给了她一个。
「不过你也真厉害耶!有办法在那么黑的地方找到这么多东西!」她边吃边赞美他,但潘瑟只耸耸肩。
「我喜欢山林,对我来说这林子要比外头那个世界,还教我觉得愉快。」这也是潘瑟当初离开台北,选择台东做为他东堂堂口的原因。一望无际的森林会让他有家的感觉,这是处处全是钢筋水泥框起来的台北,所没办法给他的安全感。
「骗我。」孟夏直接,脑子有什么就说什么。「我看电影,大哥手下不是一大堆兄弟,还有漂亮的女人啊,住别墅开名车喝美酒的——没道理会喜欢这种黑漆漆的原始林——啊!」说到这她才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什么,急忙摇头。「没没没,我刚绝对不是在批评你,你就当我是在说梦话,只是一个人在那边自言自语。」
潘瑟没抬头,只是一迳沉默地用着树枝翻转火里的番薯和玉米。半晌,潘瑟醇厚嗓音幽幽响起。「你听过一句话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听过。」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我投身黑道,并不代表我就喜欢黑道生涯。」
孟夏抓抓头。「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离开?你是大哥耶!」
「就因为是大哥,才更不能离开,我有责任在。」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她提这些。可是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潘瑟头一回产生想倾诉的念头,而他发现,说出来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孟夏注视潘瑟,然后她突然想到。「可是你说有人要杀你耶!」她唇一抿。「我知道我这么讲很奇怪,可是,我一点都不希望看到你受伤。」
两人四目相对,孟夏一双眼像被烫着似地急匆匆垂下。只是潘瑟没忽略掉她胀红的脸颊。她在害羞。
「为什么这么说?」
「哪有什么因为啊——」孟夏搓玩手指头。「就只是觉得你人不坏,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啊。」
潘瑟摇摇头。这种解释大概只能骗骗无知小童,至于他,会信才有鬼。他从火堆里移出一根玉米检查。「熟了。」他示意她拿。
孟夏猛一吞口水,饿得饥肠辘辘的她当然很想吃,可是一想到他脚上的伤,她摇头。「我还可以再忍一忍,你先吃。」
经她这么一说,潘瑟终于笑了。「拿去吧,看你嘴巴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啊!」孟夏伸手捂嘴。摸摸确定只是潘瑟在逗她,这才皱起眉头瞪嗔。「讨厌啦!」
她甜软的嗔怒像只手撩过他的心弦,潘瑟赶忙低头再从滚烫的石头堆里挪出一根玉米,不愿细想突然浮现在他心头的情愫是为着什么。
扯掉里在玉米外头烤得焦黄的玉米皮,然后用瑞士刀叉起,潘瑟慢条斯理地咬着口感扎实香甜的玉米。
「烫烫烫!哎哟,好麻烦喔。」
热得烫嘴的玉米不好拿在手上啃咬,又没像潘瑟有刀可用,孟夏只能克难地缩起手臂用衣袖包覆,一边喊烫一边埋头啃咬。
她抬头瞧瞧潘瑟那优雅样,再低头看看自己已被搞得脏兮兮的衣袖,很想开口跟他借用,却没胆也不好意思开口。
人家脚肿成两倍大都没哀叫了,她不过是弄脏袖子——算了算了。
真以为潘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敛眸轻轻一笑,潘瑟吃掉最后一口玉米,然后伸手从地上拾了一根打算当柴烧的木条,借着火光用锋利的瑞士刀安静地削着。他规律好看的动作,吸引了孟夏的注意。
木条被他越削越小、越细,她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地追问道:「你在干么?」
潘瑟不回答,只是一迳重复着削与切的动作。
「又不说话。」孟夏没趣地嘟嚷,再度将嘴凑近玉米啃着。然后,他突然将她捧在手里的玉米拿走。
「喂!你干么拿我的……」
话还没说完,潘瑟已将一头削得尖尖的木叉插入玉米芯里,递到孟夏眼前。
孟夏心猛一跳。她抬眼瞅着潘瑟,但他只是别开头,不愿回视她好奇的双眸。
孟夏垂眸转转手上的棒子,甜美的脸蛋漾出一抹温暖的笑。「我发现,其实你没像你表现得那么冷酷嘛——谢谢。」
潘瑟不作声,只是山洞里的气氛,因为这一点小插曲,突然间变得轻松自然了起来。
填饱肚子,方才拾来的柴校也差不多都烧光了,洞穴的温度再次被寒冷的夜气取代。孟夏缩在角落,两只小手藏在衣袖里,却还是没办法变得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