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从这香味闻起来,好像是烤饼。」何季展有些不太确定地回答。
虽然现在距离夏天还有一段时日,不过正午太阳依旧炙人,没想到居然有人不畏炎热生火烤食。当何季展如是想时,坐在老翁旁的妇人果然开始出声埋怨。
「咳咳!我说老头子啊,你就不要再坚持什麽饼一定要热的才好吃,在这麽炎热的天气里还硬要生火来烤!」妇人手里挥著葵扇,企图将恼人的熏烟驱离。
「唉!你这婆娘真是不懂!这种饼呢,在吃之前一定要经过小火熏烤,内馅的奶甜味才会融入饼里。吃东西呢,是要讲究的!每道料理都是厨子精心的杰作,要用最正确的方法品尝,才不会辜负厨子的一片苦心。」老翁看来对於吃东西相当讲究,连这点细节都很坚持。
「请问大叔,这饼闻起来这麽香,这里头是不是加了什麽特殊的材料?」
被烤饼的香味吸引,甜儿不由得走到老夫妇身旁,弯下身子仔细端详起竹架上的烤饼。
「甜儿!」
「啊!甜儿姊姊又来了。」
何季展和小皿对於眼前这种情形已经见怪不怪,甜儿对於美食异於常人的执著心,在这趟旅程中,他们已经充分见识到了。
老翁面对甜儿突如其来的发问却也不觉得讶异,还十分开心地邀请她以及身後的何季展、小皿坐下一同享用,「小姑娘,我先不告诉你,等你吃完再猜猜看。」
「大叔,那我就不客气了!」她轻提裙摆大方的坐下来。
「那位公子、小弟弟你们也坐下来一起吃吧,别客气,」妇人似乎对眼前气宇轩昂的何季展,还有身旁看起来相当聪明伶俐的小皿十分投绿,因此热切地举手招呼,邀他们一道坐下品尝。
乞讨维生多年的小皿自然习惯这样的对待,他泰然自若地坐在妇人身边,接过烤饼,大口吃了起来,相形之下,何季展就显得局促许多。
「这位大婶,那就谢谢你了!」
「呵呵,这位公子快别这麽说,大家都是出外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分别品尝了两种不同温度的饼後,他们发现真如老翁所说,烤过的饼比没烤过的要来得好吃许多,微焦的饼中的确散发出一股迷人的浓郁奶香。
「这是……」甜儿尝到这个味道,厨师的本能马上显露无遗。
如果她猜的没错,这应是上等羊酪混拌面粉烤成的酥饼,据说是只有塞外民族才会制作的特有食物。
她曾在父亲留下的食谱中看过这饼的作法,却因为羊酪取得不易,一直以来都不能如法炮制,没想到今日有幸得以一尝滋味,真是太幸运了!
「大叔,这饼里头是不是加了羊酪?」她忍不住心中好奇问道。
老翁对甜儿的话感到相当讶异,他张大眼睛看著她,惊喜地说:「小姑娘,你吃得出来?是啊,这圆饼叫作羊奶酥饼,是采用吐蕃国特产的『羊酪』制作而成的!这东西的制作过程十分不易,是多年前我耗费许多心思才学来的。」
老翁说著说著,脸上不禁露出一丝骄傲,似乎回想起当年辉煌的战绩,看来他也是一位对烹煮相当有研究的人。
「那麽大叔必定是位非常有名的厨师喽?」小皿发挥起他能言善道的本事,拍起老翁马屁。
「那当然哩!想当年我殷平,可是京城安阳王府里首屈一指的大厨。不论王府举办什麽活动,各等菜式只要说得出来,我就做得出来,绝对难不倒我!甚至连太子殿下亲临王府时,都还指明要我为他专门做菜。」
「哇!平师傅,您老真是太厉害了。」小皿热烈地捧场赞美,满足了老翁的虚荣心。
甜儿在一旁听见老翁的来历,脑中灵光乍现。既然他是京城鼎鼎大名的厨子,或许对於她爹李善仁不陌生也不一定。
「那请问您是不是听说过,京城一名叫李善仁的御厨?」她急忙问道。
「这……」殷平眉宇紧锁,很认真地回想。
甜儿以为是自己给的线索不够,又急忙补充,「人家都称他为李铁锅,您有没有印象?」
殷平一时间还是想不起,没想到一旁的殷大婶却摇头道:「嘻!小姑娘,你就别听我老伴胡吹,他是在安阳王府里担任过厨子,不过也只是一个小厨,负责帮大厨切菜洗锅的。」
「喂!阿彩呀,你也帮我留点面子嘛,毕竟太子殿下要我为他料理是事实啊!」
「是、是!但那还不是因为你用水果雕的小狗、小猫十分有趣,太子殿下想让你雕一组带回宫中给小公主玩。」殷大婶戳破他的牛皮取笑,不过倒也听出她话里含意,又向甜儿问起,「小姑娘,你是不是要上京寻找那个李善仁?他是?」
「他是我爹……」於是甜儿将此次旅途目的,尽数说予眼前这名和蔼可亲的妇人知晓。
「原来如此。真是辛苦你了,可怜的孩子!」听完她的叙述,殷大婶心疼地将她拥在怀里柔声安慰。
甜儿只觉得眼前这名妇人的怀抱,好温暖、好温暖!眼泪忍不住就快掉下来。
「对了!殷大叔,既然你们也是要到京城,不如坐我们的马车一道上路吧?」何季展想到两位老人家身边只有骡子而没有骡车,一定走了不少路,於是建议著。
「这样也好,要不是我们的骡车几天前坏在半路,又找不到人修理,我们也不用徒步走那麽久,走到我这把老骨头简直都快散了!」殷氏夫妇欣然接受他的提议。
一行人待太阳的热焰稍稍收敛,才起程上路。
第五章
殷氏夫妇这回出远门,其实是要到京城探亲的。当年殷平在安阳王府担任主厨的助手时,殷大婶刚好负责照顾小王爷,本以为两人会老死在安阳王府里,哪知七年前发生的一场意外,让他们不得不请辞告老还乡。
此次上京,他们打算先到安阳王府跟众人打声招呼,待上一阵子,好歹也是个待了十馀年的地方,跟府里上下都有了感情,回去看看他们也是应该的。
一路上,何季展等人和殷氏夫妇相处融洽,殷大婶更将甜儿和小皿视为己出,照顾得无微不至。至於何季展和殷大叔也相当投缘,殷大叔几乎将他当成小老弟,还直说他们只要有空也可以到安阳王府探视他们。
这晚,摆了桌饯行酒,席间离情依依。
「我说季展老弟啊,有空的话,可要三不五时来找老爹,咱们好好杀他个几天几夜的棋。」殷平几杯黄汤下肚,双眼已经有些迷茫。
「没问题!老爹,我一定会不负所望,常常去找你下棋。」何季展也陪著喝了几壶酒,不过他酒量似乎不浅,犹自谈笑风生。
殷大婶与甜儿、小皿则是坐在一起!全都红了眼眶。
「殷婶,真是谢谢你这几天来对我们的照顾!甜儿永远不会忘记的。」
「傻孩子,又不是再也见不到面了!等你找到爹娘,再和他们一起来找我不是更好?」殷婶拍了拍她的小手,强忍著泪光安慰道。
缺乏母爱的小皿,经过三天的相处,早已让他将疼爱他的殷婶视为亲人,同样舍不得就这麽离开她。
「殷婶,皿儿会、会很想你的。」他哽咽地说著。只有在这时候,他才表现得像个八岁孩童,放心地向殷婶撒娇。
殷婶知道他可怜的遭遇,舍不得的将他拥进怀中怜惜地说:「可怜的孩子,我看你乾脆跟我一起走好了,殷叔跟殷婶会好好照顾你,不再让你受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