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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页

 

  爸爸一睑为难。这个女人,一定是看穿了我的想像吧?爸爸瞄着我,我点点头。这样子我倒是轻松多了。

  「是吗?那么我走了。奈月,明天给我电话。」

  「好。」

  爸爸就离开咖啡室了。我跟这个女人面对面坐着。心里是千言万语。不光是我的,还包含了妈妈和千穗心里的一筐话。可就是无法宣诸于口,这点有口难言的苦叫我心烦意乱。无言的时间任地流淌。

  「不用急,慢慢来,把心里的话逐一说出来好了。」女人说。

  我先吸了一口气,提出第一个问题。

  「我们早就认识,就在他跟你妈妈结婚以前。」

  「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起来,大概是七年前吧,我们开始交往。你爸爸任职的公司,是我们杂志的广告客户,我们就碰上了。久别重逢,总教人份外怀念。」

  这个女人把咖啡杯送到嘴边。可是,早就喝光了,她顿时显得怔忡不安似的。我

  看这个女人心里也满紧张。

  「听说你跟妈妈是朋友。」

  「嗯,非常要好。」

  「为什么要争朋友的丈夫?」

  「我也不想的。」

  「可是,事实放在跟前了。」

  「说的也是。」

  「单刀直入好了。还我爸爸。」

  这个女人跟侍应生扬手,再要一杯咖啡。她用眼神示意,问我要不要,我摇头。

  侍应生提着银壶为她斟咖啡。她拿起蒸气袅绕的咖啡杯,呷了一口,像是定过神来。她还没有回答。

  「听说你现在当上总编辑,每天埋首工作。妈妈可是一无所有,她只能够在家里当个主妇。你当年就是不肯放弃工作没有跟爸爸结婚吧?你一直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现在就别再从妈妈那里攫去爸爸了!我不愿意妈妈这二十六年的光阴枉过。」

  这个女人放下咖啡杯,直勾勾地盯着我。我的年纪可以当她女儿了,她待我的态度倒是对等的。

  「奈月,你就只管认为,人生最艰难的日子都让你妈担下来,我就好像是横手夺去美好的成果似的。也许你说得对。不过,有时候,最难熬的日子,却是最幸福的时候。你妈妈,为丈夫张罗三餐洗烫衣服,这些都是幸福。有甚么比为爱的人生儿育女来得幸福?你妈妈并不是一无所有,她有过一段充实的岁月呀!跟我拼命工作,有看同等的份量。」

  「也不一定要看上爸爸呀!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男人呀!」

  「对,我也曾经反覆想过,为甚么偏偏要爱上你爸呢?也试着让自己喜欢其他人,到头来还是不行。覆水难收,我的人生都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欺骗自己、犹豫踌躇,就只有换来遗憾。我想,你爸也是_样的心情。对不起,我真的觉得非常对不起你、你妈,还有千穗。可是,我不能够放弃。就是为了二十六年的岁月,更加不想放弃。」

  夕阳倾泻,阳光从庭园那边长长地斜照过来。拉下遮阳的垂帘後,咖啡室蒙上淡淡幽暗。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钢琴演奏,是电影《向日葵》的主题曲。谁都没有错,到头来却是大家部落得不幸痛苦,就是这么一个故事。很久以前,我跟爸爸一起看过这出电影的录影带。电影终结,爸爸的眼睛红了一圈。这时,一阵浓稠的忧伤突然涌上心头,我紧抿嘴唇。

  「不管你说甚么,我都无法接受爸爸跟你一起。可是,当女儿的,也委实没资格干涉。爸妈离婚一事,我想你再等一下,待妈妈的情绪整理好再说。」

  「我一点也不着急。你妈妈不愿意,我可以维持现状。」

  「是吗?我明白了。」

  我拿起皮包站起来。

  「奈月。」

  这个女人把我叫住,我别过头来。

  「好高兴能够跟你见面,谢谢你。」

  我默默地低下头来。

  「失陪了。」

  回到家里,妈妈就在厨房里准备晚餐。千穗也在,她负责剔掉豌豆的根梗。一个好像没事发生,风平浪静的光景。我提高嗓门笑着说:「我回来了。」妈妈跟千穗都别过头来。紧绷的情绪是难以排解的,但妈妈却有她的方式,千穗也有她的方法,两入都拼命到底,维持日常生活

  的方向。

  「我买来这个。」

  我提着蛋糕盒,高高举起至眉梢。里面是她们爱吃的乳酪馅饼。

  「走运了!」

  千穗扬声,妈妈堆起笑容。

  我的妈妈,我的妹妹,还有我自己。我对家人的那份爱,错杂了悲哀痛苦。

  好寂寞。

  ∞ Φ 风の谷 Φ ∞∞ Φ NauSicAa Φ ∞∞ Φ 风の谷 Φ ∞

  那份寂寞在皮肤深层慢慢翻动剥开。我试着分析这种情绪,却找不出其他合适的字汇,就只剩下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寂寞」。

  小时候,就曾经以为爸妈都要撇下我不管了,就有那么一瞬间感到旁徨恐惧。夜半三更躲进爸妈的被窝里,这样子才会睡得稳稳当当。被窝里总是暧烘烘的,有一种像茧一样的气味。

  现在长大了,爸妈那个可以让我躲进去的被窝消失了。可是,我仍然渴望一个温暖的被窝,渴望一个可以驱去寂寞的茧。

  我想跟时男见面,想听一听他的声音。

  寂寞就有本领推翻很多事情,让我变成一个温柔的小女人。跟浪费了的时间比较起来,看不清前景更教我惴惴不安。我要抓紧时间,痛痛快快地爱一场。我的情绪拐进死胡同了,只有揿下时男的电话号码。

  可是,没有人接听。大概是外出吧?我没法定下心神,留下短短的口信就挂线了 。

  第二天是星期日,早上就给时男打过多次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听。流动电话都关了。我没法打发这份寂寞,默得发慌,度过了冗长的一天。

  假期过後,我打去时男的公司,说出厂他的名字後,电话里头的女孩子回覆得乾脆。

  「他上个早期开始放假了。」

  「呀?放假?多久呢?」

  「不知道,听说日子不短的。」

  「是吗……麻烦你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日子不短?就是说不是三两天了。发生甚么事呢?是不是哪儿去旅行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我试着再打去他的家,结果还是一样。

  下班後,我去时男家跑一趟。揿尽门钤都没有人,我唯有拿着另配的钥匙开门进去。

  满屋子狼藉,七零八落。空啤酒罐、零食袋、佐酒小吃的袋,还有吃剩的杯面放着不管;上班用的西装没有挂起来就随处乱丢、弄得皱皱褶褶的。看见桌子厂放着今天的报纸,才敢肯定时男还窝在这里。

  我等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没有回来。受不了,我站起来。结果是来一次大扫除,洗好杯盘碗碟,洗好衣服。给皱巴巴的西装烫得贴贴服服的放进衣橱里。

  已经快要十点钟了,时男还没有回来。没有打开电视机,不听音乐,净抱着膝盖坐在房间中央。听到有人上楼梯的声音,我整个人跳起来,可部是愿望落空。十_点钟了,我只好放弃。

  留下简单的便条,走到门口去。关灯关门。走去车站的途中,到便利店上绕了一圈。我感到泄气,在夜色里独行。

  时男到底没当_回事。

  他应该读过字条了,也知道我上过他的家,就是没有捎来半句话。

  我不懂他。是不是要甩我呢?可是太奇怪了。放长假又是怎么一回事?他连有薪假期都几乎没打申请过。逢年过节,都是提早回公司上班的。他明明热爱工作,我实在不敢相信他会平门无故放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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