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怀疑她的手艺吗?
她可是吃了五年,至今还活得好好的;虽说一开始有点不太习惯,但顶多多跑几趟厕所,也该要习惯了。
“你真的确定能吃?”他微眯起魅眸。
天晓得这一顿饭会不会是他的最后一餐?
“试试看就知道了,不过,看你病得一塌胡涂,外加一脸孬样,我看这一场小感冒八成已经把你存货不多的胆识给用光了。”她挑衅地道,外加挑衅的笑声两声,十足十的挑衅。
而且……很成功。
“谁说我不敢吃?”他眯起魅眸。
男人最恨被人说成孬种,尤其是被一个女人这么形容,要他怎么吞得下这一口气?就算眼前摆着一锅砒霜,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吞下。
“很好。”她为他盛了碗稀饭。“我帮你煮了清粥,还有一些比较容易消化的小菜,你就凑合一点吃吧!我做的东西当然比不上你常吃的佳肴,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只好委屈你了。”
蠢弟弟,愚蠢如往昔,真不知道他到底是用大脑里头的哪些部位经营东皇集团的?东皇集团没有因为他而倒闭,反而是蒸蒸日上,八成是因为他是天生的帝王命;要不然依他这股傻劲,真不知道要倒闭几次了。
“知道我委屈就好。”
可恶,他又上当了!明明知道她是蓄意挑衅,为什么他偏是沉不住气?为何在她面前,他总觉得自己矮了她一截,而且是很大的一截。
他敛下沉重的眼皮,睇着手中的清粥,不禁想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清淡的食物了。
以为她忙了那么久,已经做出一桌的满汉全席,想不到竟然只是简单的清粥小菜外加一碗蛋花汤……算了,反正他也没什么食欲,吃什么东西都一样,只要让他吞得下的就可以了。
全身酸痛地端起一碗不到五百公克的粥,小尝了一口,却有点意外这理应索然无味的清粥竞有点淡淡的甜味,没有他想像中的难以下咽。
“配点菜。”
“嗯。”抬眼瞅着她面无表情的淡漠模样,尝着并非相当可口的菜肴,两人围在茶几两侧对望,好像某种画面……
而他唯一确定的是,她确实变了,让他几乎快要认不出来。
要是以前的话,她这个骄傲自大的女权主义者是绝对不可能下厨的,但是现在的她反倒像个贤妻良母,虽说手艺并非那般精湛,但是却有一种味道,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唉,一定是因为感冒的关系,否则他的心底怎会浮现这般感性的念头?
生病了,他是真的生病了……
***
“初……梓……璃……”
夜深人静,偏离市区的大街上早巳寂静得毫无尘嚣之感。
因此,小公寓里一有细微声响,便显得诡谲不已,尤其当那沙哑嗓音隐藏着一股怒气破空而出时,更形惊心动魄。
“可恶……”
很狼狈地趴在冰冷的地板上,钟离禁怒红的魅眼只差一点点便可以喷出炽人的火焰。
那没良心的女人到底又死到哪里去了?
该死,吃过药之后,他便又被她搀回房里休息,但是天知道她到底是帮他买了什么样的成药,吃了之后,不但没有感觉好一点,反倒觉得更痛苦。她不会卑鄙到在他的药里加进不该存在的药物吧?
更过分的是,他已经接连喊了她好几声,她居然又来个相应不理。
现在是凌晨三点,别告诉他,她又出门去了……放一个对她有重大恩情的病人不顾而兀自出门玩乐去,那简直是太没人性了。
倘若不是因为不想让其他几号的情妇们见到他这窘状,他是绝对不可能再待下去的。虽然实际上,他也可以到别的地方去,不是非待在这里不可,只是……
呃,头痛的时候实在不太适合动脑。
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地板。他不当婴儿很久了……
一个成年的男人,除非其他不良于行的因素,否则不该还趴在地上?只是感冒而已,如果他连最基本的御敌体力都没有的话,岂不是要让人给笑死了?
冲着一口身为天之骄子的傲气,钟离禁奋力撑起沉重的身躯,上气不接下气地靠在墙上,一步一脚印地开门往外走,才要张口再次斥骂,却发觉幽暗的空间中唯有一丝光亮自画室的门缝流泻而出。
画室?不会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吞了吞口水,硬是润滑有点干涩的喉头,再缓缓地走向画室,微微推开房门,便见到纤细的身影在画布之前和艺术之神进行着美丽的对话。
他不懂画、不懂艺术,但是他却爱极了作画时的她。
向来倨傲的水眸,在挥洒画布的同时更是犀利得教他折服,然而他永远不知道她作画的双眸到底会落在何方……
“梓璃……”倚在门边已用尽他所有气力,最后只能很无奈地落座在门边。“如果听到了,就回我两声吧……”
真是的,她每次一站在画布前,就算是发生火灾地震,也转移不了她的注意力。所以当她在作画时,他总是会在画室里半是休息、半是欣赏地等着她完成至一个段落:而她也窝心地在画室里放了一床软垫,让他不知觉的在充塞颜料气味的画室里睡去,倘若他没睡着或是真的等不下去时,他总是会半强迫地将她拉到自个儿怀里……
那一段记忆不知道怎么搞的,现在回想起来竟有点酸涩,一定是因为他生病了的关系吧!
***
“阿禁,你怎么会在这里?”
仿佛听见他不规则的呼吸声,初梓璃充满动力挥舞着的手不由得停了下来,然后跑到他的身旁。
“因为我痛苦得快死了,想要问问你到底是给我买了什么药,如果要报复的话,也不要用这种会留下证据的犯罪手法,如果真被识破了,我会觉得自己死得很丢脸……”尽管气喘吁吁,半是戏谑半是玩笑的讽刺依旧挂在他的嘴边。
这是天性,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的。
“谁要报复你?”是她吗?
这个笨孩子是因为冤家太多了,才会可悲地把她也联想成他的冤家吗?低头睨了他一眼,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唉,她必须把自己养得强壮一点,否则哪有办法搀着他走来走去的?
“不是你吗?”这个地方只有两个人,不是她,难道会是他自己?
“我为什么要报复你?你做了什么要我报复的事?”她回头看着摆满画的房间,瞬地想到她收在角落的软垫,连忙把软垫拖出来。“先过来这里躺着,我想我没有办法再搀着你回房间了。”
啧,果真是大少爷脾气,硬是要她伺候他。
“这张软垫……”这触感他还记得……他们以往都是在上头嬉戏的。
他常常窝在这上头,等着她在画布上头填满他看不懂的色彩;严格说起来,他和她还真不是普通的极端,而且像是永远不该会有接触的南北两极。
她听不懂他的商业经,他不懂她的艺术美;她把他的商业经当成催眠曲,而他则是把她的艺术美当成另一种待价而沽的商品。
但是他却喜欢窝在她这里,在她远到欧洲之前……
“我以为你不会再来找我了,所以为了节省空间,便把这张软垫收起来。”
把他安置好,她随即又跑回房间拖出被子。“今天晚上,你就在这里屈就一下,这样我也好就近照顾你。”
她坐在他的身旁,瞅着他依旧苍白却又狂傲不驯的模样,也只能苦笑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