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一嚷,六位「牢头」大婶全稀奇地靠了过来,挤在小厅桌边。
「咱儿口正渴呢,来得好哇!」茶温恰好,抢起一只盖杯,仰头咕噜咕噜便灌个一干二净。
「哎呀!哪能这喝法?王老爷家的茶肯定吓煞人的珍贵,一人就只这一杯,当然要慢慢品尝啊!」啜了一口,再啜第二口,尝不出有何奇特之处,八成是自个儿不懂茶,忙摆出满足又赞叹的模样,又连饮好几口。
「大婶们慢慢喝啊,咱儿替各位轮班,守着新娘子去。」
「你这小子还挺机伶的,待会儿王老爷打赏下来,咱也赏你一些甜头。」
「呵呵~~那就谢大婶赏啦!」
「咦?你这小子生得可真女相啊!瓜子脸儿、水杏眼,和里边那位四姨太有得比,你、你……唔……头怎么……晕晕的……」
「奇怪了,这、这茶……不太对……唔……」
跟着,小厅里连响了几记重物落地的声音,眨眼间,六位壮婶横躺了一地。
「这茶水可是我亲自加了料的,怎会不对?是对得没边儿了吧!」嘻地笑了声,瘦小身影动作迅捷,先是合起小厅门,跟着赶进里边卧厉。
房中,那新娘子一身吉服歪倒在榻上,浑身被捆得像颗五月粽。
「可怜的姑娘。」带趣地叹了声。
手指一揭,扯下新娘子头上的喜帕,一张梨花带雨的秀脸陡现在前,她嘴里塞着布,正发出呜咽,瞠圆了眸子直瞪住来人。
「把妳劫走,也不晓得王家愿意拿多少银两来赎?嗯,瞧妳细皮嫩肉的,摸起来顶滑嫩……」也不先行替她松绑,一手抚上她的嫩颊,偏女相的瓜子脸跟着凑了过去,在她颈侧轻嗅。「唉唉,妳闻起来可真香。」
「唔唔、唔……呜……」新娘子呜呜哀鸣,扭开头努力要避掉他的碰触,眼泪如珍珠般滚落,那模样真个是我见犹怜。
「哭啥儿哭?小爷我怎么也此那王二公子强,要不,妳跟了我吧?把我伺候得舒服了,别说是金山、银山,就是东海龙王的夜明珠,我也有本事找来给妳。」咧嘴笑得好不正经,还得寸进尺地摸了新娘子的胸脯一把,似乎挺爱那触觉,魔爪又多抓了几下。
「呜呜……」哭花的秀脸拚命摇动,捆成条的身子像毛虫般直往床榻里侧躲去。
伸手把她倒拖了回来,直接扛上肩头,手大剌剌地抵在她的俏臀上,拍了两下。「乖些呀,小爷带妳享乐去!尝过本小爷的好处后,妳才懂得啥叫作欲仙欲死,快活赛神仙!」
肩上扛人,丝毫无损于动作的敏捷。
旋身正欲举步,瓜子脸抬起,蓦地给吓得倒抽了口凉气!
小厅里不知何时竟多出一抹青影,立伫不动地杵在那儿。
那男子身形修长,黑如墨染的发轻系一束,有几丝垂在颊侧,美人尖下的玉面清俊非常,五官深邃,而那对幽深的凤目正一瞬也不瞬地凝着,瞧不出其中意味,但抿着的薄唇和略略绷紧的俊颚已隐约显露出怒气。
静……周遭好静,只有新娘子可怜兮兮的呜咽声。
假扮成王府家丁的敖灵儿深吸了口气,重新抱紧肩上的姑娘,双臂压住对方踢蹭的腿,她杏目一瞇,像是同那鬼魅般出现的男子卯上了,敌不动,我不动,打算与他瞪个天荒地老、天昏地暗、天长地久似的。
「妳……」司徒驭一掀唇,才发觉嗓子沙嗄得几要挤不出声来。
怒啊!
这怪不得他,他是既震惊又愤怒。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新房里堵到她,这无法无天的小姑娘,干起采花贼来,还真一副快活上了天的模样。
「终于让我逮着了吧?这两年来,妳在外头干的那些事,好歹也得有人撩起袖子好好教训妳了。」
闻言,敖灵儿心中大震,润脸白了几分。
他瞄了眼躺了一地的六名大婶,又瞧向几只打翻了的盖杯,重重吐气。
「妳倒是长进,连蒙汗药这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得出来?」
敖灵儿洁颚扬起,硬撑着不服软,眸子里又是那桀骛不驯的神气。
「对付下流之人便用下流之术!你是我谁啊?凭什么摆那姿态?我不认识你!」咬咬唇,她扛着新娘子说定便走,瞧也不瞧他一眼了。
刚与他擦身而过,青袖骤起,出其不意地抓握住她的臂膀。
「不识得我?好啊,连谎话也越扯越顺溜了吗?」俊脸泛青,他斜睨着她,五指如铁。
「要你管!」敖灵儿腾出另一臂发招,近身搏击,两人对招的空间仅一步之距。
以往,司徒驭与她对打时总让着她多些,不运内劲,徒使招式,她勉强能撑个二、三十招,但现下不比从前,他真被恼火了。
「我不管妳,还有谁管得了!」他小擒拿连发三式,分左、右,跟着直取中宫,快若疾电。
敖灵儿变招不及,猛地,她肩上一轻,胸中陡感窒塞,待定下眼来,原教她扛着的新娘子不知怎地已变到他肩头上去,而自个儿丹田空虚,四肢酸麻,竟提不出丁点儿气力。
「司徒驭,你敢点我穴位?!」咬牙切齿着,但娇小身子仍抵抗不住地往他宽胸倒去。
「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是我已经这么做了。妳不是不识得我?这会儿倒晓得我姓名了?」玉面罩寒霜,他冷笑了声。
见她杏目几要喷出火来,身子却无助地贴着他往下滑,他挥动一只青袖,俐落地将她卷在腋下,仿佛她仅是他那张紫木琴,随意便能挟着。
可恶!可恶啊!还当她是三岁小娃儿吗?!「妈的王八蛋!有种就放我下来!」敖灵儿也仅剩那张小嘴还能逞些威风了。
一听她骂脏话,俊脸更黑,弧形优美的下颚绷得死紧。「妳再粗言粗语,我教妳连话都没得说!」
「你敢?!」
「咱们可以试试!」他语气沉沉,青袖将她提得更紧,充满恫吓意味。
敖灵儿气红一张俏脸,贝齿暗暗磨得生疼。
形势比人强啊!她技不如人,不得不低头,却又不肯这么就认输,正欲掀唇再叫嚣几句,院落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失火啦!东院阁楼烧起来了!失火啦!」
「天啊!快救火、快啊!」
「阁楼里放的可全是老爷的宝贝,损失不得啊!快、快!愣在那儿干啥啊?打水过来呀!千万别让火势继续腾烧开来!」
司徒驭眉间一蹙,双目细瞇,垂首便问:「是妳安排的?莫不是由『三帮四会』调过来的人马?」
「是又如何?碍着你了吗?你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杵在这儿等着让人来抓啊?」她双颊鼓起,没好气地说。
确实,此地不宜久留。
他和她之问的「恩恩怨怨」,总该寻个好地方,仔细地从头算过。
司徒驭肩上负着新娘子,腋下挟着小姑娘,从容地跨出门槛,跟着青袍随风,眨眼间,人已跃出墙外,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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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帮四会」的前身本就是河寇,后由盟主敖老大一统洞庭湖后,底下的买卖才大多转向正途,利益均分,那些用不着本钱的勾当已鲜少涉及了。
但今儿个这一回……司徒驭心中大疑。
他扛一人、挟一人,待退到安全之地,见远处的天际爆开一支亮红的冲天竹炮,知那是「三帮四会」的帮众用以联络的讯号,应是东西已然得手,要大伙儿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