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多明我喝了一口黑啤酒,抿唇,微微偏首,逆光擦过他的脸颊、黑发。「什么意思?」不答反问,双眸灿亮盯着她。
白霭然凝眉,放下甜点叉。「我觉得你在戏弄我。」从她落坐那刻,他一开口就说暧昧话语,无语时,便一迳瞧着她吃东西。他到底想怎样?她讨厌他看她,她不需要他同她讲话。他难道不明白,他困扰她了。
「我以为我对你没有任何影响力。」柏多明我将视线从她绝美的脸上移开,看着舞台方向。「白霭然,你不信我的话,是吗?」
他又要提赌局了吗?「我不信任你这个人。」白霭然干脆表明。他是她第一个不信任的人,她从来没有不信任什么人,她不想要不必要的猜疑,但他太奇怪、太恶劣了,教她怎么信他?「柏多明我——」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在他听来是如此地充满感情。「嗯?」柏多明我回应道。
白霭然偏着头,透露着苦恼表情的脸庞,使她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柔美。「你为什么要对我撒这种谎?」
柏多明我又喝了一口酒,享受般地眯细眼,长指停在木椅扶手轻数着拍子。「仔细听,这是专为你演奏的曲子。」
细致的眉心慢慢深皱,白霭然盯住柏多明我的脸,觉得他好可恶。她起身,想走。柏多明我突然拉住她,让她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他身上。
「你——」白霭然气结回头。
「抱歉。」这一声,沈郁温雅,他的鼻尖轻触她颊畔,大掌抓着她皓腕,一手往前绕,紧紧环抱她的腰,怕她逃似的。
他们太接近了。〈For The First Time〉在幽暗的灯光,有情有调地奏入尾声。白霭然不安地扭动。「放开我……」
最后一个音律结束,灯光聚亮于表演台前。「刚刚的曲子送给在场的所有女士,」男人的嗓音透过扬声器传递着。「特别是你——霭然——」
白霭然楞住,终于将视线调向表演台。
与谢野学站在白色平台钢琴前,双眸朝着白霭然所在的位置巡着,台下很暗,他隐约看见她被柏多明我限制住。也许,今晚,柏多明我掌控了Eye contact,不管是桌位、台下灯光,都配合着他,但是,游戏才开始而已……
与谢野学一笑。「接下来——You\\\'re my heart——」他坐下来,长指在琴键上滑动。这次,他边弹边选择性哼唱一、两句深情动人的歌词——
You\\\'re in my heart,you\\\'re in my soul.
You\\\'ll be my breath shouled grow old.
悠扬的琴音、深情的歌声,引起南系宽的欢呼和少数「穿制服的」女性鼓掌。
白霭然有些茫然,忘了挣扎、忘了背后的恶棍依然擒着自己。
My love for you is immeasurable.
「他真爱你——」一阵灼热的气息吹在她颈侧。
白霭然转过脸,对上柏多明我。
柏多明我看着她,说:「他是个伪君子。」
白霭然一凛,屏着呼吸,嗔睨他。「你什么都不是!」双眸泛出水光,湿湿地,似乎气哭了。
柏多明我放开对她的箝制,伸手触摸她的脸。「你不是说我是恶棍吗——」
「别碰我!」白霭然踉跄地站起,朝餐馆门口跑得匆促。
柏多明我也站起身,跟了出去。
她走在堤岸步道,越走越快,想摆脱后面那一串脚步声。冰冷的空气占领了她的呼吸,风像刀子般抹过她的颈子,穿透她的毛衣。她柔荑环在胸前,搓着手臂,汲取一点暖意,走下堤岸阶梯,往港口码头方向。
港口仓库街的老酒馆,一家家,光亮迷幻,演示着沉醉的节奏。很多船艇暂靠这港口补给油料的异乡人,为抵御荆棘海的寒气,经常上岸至酒馆区喝烈酒,喝醉后,有人上船安睡,有人当街闹事。
天气再冷,还是有人喜欢游逛夜晚的街头。好几对男女坐在码头系缆桩上,彼此拥抱,共赏夜晚的荆棘海像天上星河一样闪烁地流动。女人坐在男人腿上,亲昵的姿态应该是属于情人之间的……
她和那个男人什么都不是,他却对她做出那样的事。白霭然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因为与谢野学被诋毁而生气,她生气是因为柏多明我为什么是这种人 让她觉得他是恶棍,他很高兴吗?他非得在她面前展现轻浮吗?
他可以有品味地送女学生哈丝姬儿的演奏专辑,却给她一本《Fanny Hill:Mem oirs of a Woman of Pleasure》……他到底为什么这样对她?他还要在她面前耍无赖多久?
「小姐、美丽的小姐……」一个嗓音哀求般地逼来。
白霭然回神,发现四周都是艳丽的招牌。她无意间走入了「O边境」——隐藏在这座港城窄小街道中的红灯区——水手、过客们的温柔乡。
「美丽的小姐,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O边境的帝王,我会疼你喔……来吧、来吧……」男人醉脸猥亵,招着手靠向她。
白霭然警觉地加快步伐,找出路。男人见她不搭理,对她的兴趣反而更浓厚,亦步亦趋,走在后头,觊觎她苗条美丽的性感身段。「美丽的小姐……你是从哪儿来的?我看你不像这里的姑娘啊……呵……」
男人的笑声,令她紧张起来,完全不敢回头,几乎跑了起来。这里的街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走不出去?两旁的透明橱窗,有真人秀,看热闹的男人,色欲熏眼,粗野的叫嚣声离她好近。
「美丽的小姐,你不要一直背对我嘛……人类在纪元前一百万年,就从野兽式背后交配的体位,进入面对面交配的体位……你看看我嘛……」男人戏谵地说着,手一探,拉住她飘飞的发。
白霭然一顿,无法往前跑。「放手!」她惊喝,竭力使自己的嗓音听起来恶狠狠。
男人却更加狂笑。「你在发抖喔——美丽的小姐……别伯,我会保护你……呵呵呵……」
一个蛮力扯痛她的头皮,强迫她转过头来。她紧闭双眼,挥动手臂,脚步被男人恶意的力量拖着移动,她眼底慢慢渗出泪水,冷风挟带碎冰般刮过她脸庞。
「还真是个绝色美——」
酒鬼猥琐的声音赫然停止。
「纪元前一百万年,人类从野兽式背后交配的体位,进入面对面交配的体位,从此,女性在交配时也看得见男性的脸,所以开始懂得选择优秀的男性,促使人类进化的加速——」拉扯她头发的力量,随着一申报告似的陈述消失了。
白霭然睁开迷蒙的瞳眸,看见柏多明我。他高大的身影偏挡在她身前,脸容沉在一片逆光暗影中,让人难以辨识,却见那右手青筋偾张,将男人的嘴脸罩捏得扭曲,左拳跟着猛力挥击。男人像个玩具般飞了起来,摔弹在街角墙边,满脸鲜血。
「像你这种无助人类进化的男人,早该被淘汰。」柏多明我平声平调,接续先前的陈述,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步伐从容地走向喝酒、看热闹的人群,在其中,取了一只玻璃酒瓶,回白霭然身边,把尚存酒液的瓶子,塞到她手里,牵着她,移往已然昏死的男人前,下令地道:「砸烂他的头。」